剑气贯穿胸口,消失无形。血液后知后觉,终于喷涌而出。北堂拾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罐,笑容苍白地递给阎浮,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
眼看春天就要到了,我还要与你一起赏花呢……
阎浮接过小瓷罐,随手丢在墙边,碎片糖块,散了一地。
北堂拾最后的笑容冻在脸上,晃了晃向后倒去。阎浮看也不看,从他身上跨过去将夏临渊检查一遍才终于放心。
那阵奇特的香气对他还是造成了影响,他强行突破结界对自身也有损伤。确认夏临渊无恙之后顿时失去力气,倒在北堂拾身边昏迷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阎浮再度醒来,戾气已经散去,这才去看北堂拾。
这个人的出现打破了九灵境的安宁,阎浮一次次将他打飞出去,他一次次又笑容满面地回来。阎浮说不清对北堂拾是什么感觉,此刻看着他的尸体,第一次感到心绪复杂得没法形容,丹田灵海翻涌沸腾,真气冲撞颠倒,令他无一处不疼痛,不一处不难过。
正当注视着北堂拾脸上的惨笑时,余光瞥见他袖口隐隐有白光流动。阎浮凝眸看去,缓缓将手伸向他的袖子。
夏醇虽然只有意识存在,却感到烈火炙烤的焦灼。
——别看,千万别看……
阎浮疑惑着捏起北堂拾的衣袖向上拽了拽,一串不能再熟悉的念珠出现在眼前。他僵硬了一下,喃喃道:“这是什么,为什么会……会在你这里?”
他难以置信,将念珠从北堂拾手腕上取下,放在眼前端详,手感,气味,色泽,每一道纹理……与脑海中的那串念珠完美重合。
“我在问你话呢!”阎浮吼了起来,揪起北堂拾的衣襟用力摇晃。
死人又如何能够回答。
他丢开北堂拾,扑到床前,将念珠放在夏临渊眼前颤声道:“这是你的念珠吗,是你的吗?”
死人当然不能回答。
阎浮又回到北堂拾身边,将真气注入他的体内,源源不绝,绵绵不断。可若是在北堂拾刚刚被剑气贯穿的时候这样做,或许能为他续上一时三刻的性命。而阎浮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尸体早已凉透,就算他散尽一身修为,也是回天乏术。
阎浮的嘴唇越来越苍白,手指抖得停不下来,被迫停止了毫无意义的真气耗损。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夏临渊的念珠会突然消失,为什么百余年后,念珠又出现在北堂拾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有那么多疑问,身边却只有两个死人,谁也无法给他一个答案,让他停止这撕裂般的痛苦。
阎浮坐在地上,就像化成一座冰雕,等待人来融化。他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就这样在北堂拾身边守了七天七夜。
午夜刚过,那串念珠渐渐虚化,就在阎浮眼前消失于无形。
空寂的木屋里响起一阵低沉空洞的笑,阎浮冻住的神情终于碎裂。他将滚到脚边的糖块捡起放进嘴里,又哭又笑了许久,失魂落魄地离开小木屋。
还记得最初自己是如何得意,与这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完全不同,只有他才有人形,只有他才启智开窍。现在却无比嫉妒那些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草木,不必去面对解不开的问题,不用体会人世间的生离死别爱怨嗔痴。
鬼鸟一直在他头顶盘旋,不知他为何如此狼狈。
阎浮来到树下,一手撑着树干。这是他与夏临渊初遇的地方,这是北堂拾用短刀在上面留下的刻痕。他们都是骗子,骗得他好疼好辛苦。
他再也撑不住,再也等不了,再也不想听夏临渊的话,去修什么禅机佛法,去感悟什么生死真谛。他靠着树干缓缓坐下,封闭五感六识,元神出窍回归原身。
不多时,一道道金光沿着树皮的纹路飞速流动,原本盘旋在树顶由天道佛香圣经所形成的祥瑞之气变为滚滚乌云,云层中降下一道道紫色闪电,发出震耳欲聋的炸裂声,无形威压如山倾海啸般降下,令世间万物都感觉到了濒死的恐惧。
肉眼无法可见的地下,根须突然快速生长蔓延,发了疯似的开始吞噬一切。鬼道的冤魂恶鬼魂飞魄散,地狱恶鬼两法界战栗惊惧。现世也惨遭波及,九灵境的如画美景瞬间失去颜色,曾经生机勃勃的山川草木死气沉沉,漫山遍野都是飞禽走兽的尸体。
九首鬼车惊恐万状振翅疾飞,夏醇看着它远去的身影,忽然感到一阵剧痛,视线也随之模糊。他猜测从这时开始,阎浮的心性就发生了转变,终于如夏临渊所担心的那样入魔,但爱染似乎已经焚烧完了,想再看下去只能等第二天午夜。
夏醇迷糊了一阵子,稍微清醒一些之后,却发觉自己并没有醒来,而是处于无边无际的漆黑当中。时间变得毫无意义,他既不能再次进入梦境,也无法返回现实之中。他什么也感觉不到,哪里也去不了,困在被无限放大的虚无中被恐惧包围湮灭……
白奇楠恢复了几分知觉,艰难抬起沉重的眼皮,他想揉一揉额头尽快清醒,这么一动,才发现手根本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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