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严仲轻咳一声,道:“来了?进来吧。”
谢知秋推门入内。
严仲为人简朴,书房内同样?朴素,家具皆显陈旧,桌上的?毛笔也用到起了岔。
屋内有两个人,除了严仲,还有一个在?太学里没见过的?人,看架势多半也是礼部的?官员。
两人身?旁,木架子上挂了个鸟笼,里面关了只?八哥鸟。谢知秋一进去,这八哥就张开嫩黄色的?小细嘴说话道:“欢迎!欢迎!恭候多时!”
严仲招呼她道:“来,坐吧。这位是我的?朋友,他?对你的?文章也有兴趣,恰好他?与我擅长的?不同,便一起过来给你提点想法?。”
严仲为两人互相介绍一番,便拿起谢知秋的?文卷,慢慢对她细讲起来。
……
约莫过了一刻钟,严仲讲得?口?干舌燥,一拎茶壶,方才发现里面空空的?,茶水已经喝光了。
严仲对书房外唤道:“老仆!老仆!”
外面无人应答。
严府清贫,过来一路上,谢知秋都没见到除那老仆以外的?家仆,或许真?是没有其他?人了。
而那老仆人年龄实在?太大,大抵是有点耳背,严仲叫了半天,居然没有人听见他?的?话。
严仲无奈,幸好他?在?这种事情上倒也没什么架子,干脆自己起身?道:“水没了,我去烧点茶来,你们稍等我片刻。”
严仲的?好友见势一同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我也出去转转吧,正好想净手。”
谢知秋见状,索性也起了身?,道:“我帮先?生准备茶具。”
“哎,不用不用,哪儿?能劳客人的?手。”
严仲将她摁了回去,连连推辞。
他?道:“你在?书房里待着吧,若无聊就自个儿?看看书,我一会儿?就回来。”
谢知秋与他?拉扯片刻,见扯不过,还是老实坐下了。
两位长辈都走后,只?剩谢知秋一个人在?房中。
她本想依言找书来看,可是刚走了两步,倒注意到桌上除了她先?前给严先?生看的?卷子以外,还有一篇文章,只?是很不起眼地堆在?角落的?书上面,像是被匆忙搁置的?。
谢知秋眼神一瞥。
她看字速度太快,就算本身?是无意的?,这样?一瞥,也已经读了好几?句。她微微一顿,有点被吸引了注意力,走过去,拿起来细看。
这个时候,其实有个小姑娘正躲在?厚重的?书架后面,忐忑不安地往外张望。
她是严仲的?女儿?严静姝,年十?四。
谢知秋在?桌上看到的?那篇小文章,其实正是她的?手笔。
她见有外人动了她的?文章,还是个年轻男子,不免张皇失措,在?书架后面不停地挪动鞋尖,既想阻拦,可又不敢真?的?出声——
说起来,严静姝之所以会写这么一篇文章,也是凑巧。
她小时候对读书之类并无兴趣,父亲书房里这些经文论述既枯燥又晦涩,看一眼就要头大,家中兄长也是被父亲追着打才被迫念书,她实在?很难对这种事情有好印象,便只?学了简单的?读写,平日其他?时候都跟着母亲做绣活。
但是,大约一年之前,她去小姐妹家里做客时,机缘巧合之下,发现小姐妹迷上了梁城才女谢知秋,整天读对方的?文集。
这种事情容易互相传染,严静姝看到闺中密友沉迷的?东西,自然也会好奇,借了一本回来看,谁知顿时惊为天人。
谢知秋传播较广的?诗文都是文笔瑰丽之作,且有不少是她年少时的?作品,门槛本身?不高,比严仲书房里的?东西好读得?多。
严静姝第一次看就喜欢上了。
她过去只?知读书要刻苦、要历劫、要头悬梁锥刺股,从不知原来其中也有如此美好之处。
从此,那些优雅的?辞藻,动人的?篇章,便如泉流涌入她心田。
同时,她对那能写出如此之作的?谢知秋,也不由产生敬慕之情。
她对谢家女充满向往,既憧憬谢知秋,又忍不住要模仿她的?言行举止。
于是,严静姝重新?开始读书。
她最先?只?读谢知秋的?书,后来渐渐也读其他?书。
她从自己看得?懂的?开始,由浅及深,日积月累,后来竟也能理解父亲书房中这些艰涩之书的?意思,并且能开始深入思考一些社会问题了。
严静姝的?父亲是太学博士,尽管父亲严仲在?学生中口?碑不佳,但仍时不时会看学生递上来的?卷子。
严静姝不好意思在?父亲面前发表自己的?见解,怕太过粗浅而被取笑,可又好奇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便时常借着给爹爹送茶送点心的?功夫,躲在?严仲后面偷偷看其他?学生的?文章,听父亲对他?们的?评点,学习其中技巧。
慢慢地,她就觉得?自己也能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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