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
军营地处洮州府城外一片开阔平坦之地, 营内有大量帐篷,木头,粮草……附近还有一小片野林子, 由于是万物?生?发的春季, 天?气潮湿,甚至没人想过会有突然起火的可能。
更不可能预料到会有天?降流火这样堪称天?罚的恐怖灾难。
将士们毫无防备, 不少人当即陷入了火海当中,痛苦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然而天火并没有因这惨状而止息,相反,它仿佛洪涝中的大雨, 毫不止歇地往下?坠落。
李四郎正抱着自己的犒赏和封侯拜爵的美梦鼾声?大起, 忽然觉得越来越热, 越来越吵,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营帐的一角已经?烧了起来。近在咫尺的火光像忽然从天?坠落的太阳, 砸得他几乎魂飞魄散!
“走水了走水了!”他大喊大叫地把周围酣睡的弟兄踹起来, 然后着急忙慌地往外冲,想要去找水救火,然而出现在他眼前的, 却像是个人间地狱!
身边忽然响起一声?惨叫,一个打?着赤膊的兄弟被天?上流火击中, 那歹毒的火光几乎在他胸口熔出血洞, 凄厉的惨叫让李四郎浑身发抖。
燕随云觉浅,几乎是在流火落入军营的时?候就醒了, 一开始他也?以为是外面走水了, 直到一颗流火将他的营帐烧穿,紧接着营帐里的物?事飞快被点燃, 他才如梦初醒,着急地跑出去,却发现四面八方都是火,还有更多的火,神罚一般从天?空落下?。该往哪里躲?
陈四娘没有睡,她总是睡得晚起得早,并不需要像一般人一样要睡六个时?辰,因此当天?空有流星雨划过时?,她立刻就出去欣赏了,也?因此,她算是军营中第一批发现流星不对?劲的人。
当第一个被天?火灼烧的士兵叫起来后,陈四娘懵了一瞬,立刻高声?大喊,“快!立刻转移粮仓和马匹!”
动物?远比人敏锐,早在流火落下?来之前,军营中的马匹已经?开始焦躁不安,等第一个士兵的惨叫响起,马匹纷纷受惊,疯狂嘶鸣大叫,挣开束缚的绳索后发了疯一样往外跑。有的马儿不幸被流火击中,嘶鸣痛叫着发了狂,将前来牵马的士兵踹伤,有的马流火击中的脑袋,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粮仓已经?不能看了,大火肆虐,飞快将干燥的粮食点燃,火舌肆虐,呛人的黑烟弥漫在整个军营的上空。
秦玉明大喊大叫着让士兵提水来救粮,然而眼下?流火还在往下?落,每个人自顾不暇,连躲都没处躲,哪里有胆子去提水救火。
眼见大火越烧越猛,秦玉明仿佛看见自己的前途也?跟着灰飞烟灭,他强撑着病体冲进粮仓想要扑灭火势,却见粮仓内不知何时?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立在里头。
秦玉明见他身上穿的不是军中服饰,警惕道?:“你是谁?”
那人却没有理他,甩下?一句赶紧离开就又?冲了出去。
秦玉明被烟呛得直咳嗽,刚刚捂着屁股跑出去,就看见云麾将军骑马从跟前掠过,她的声?音像夜里闪烁的枪尖,刺破军营中混乱的嘈杂,重?重?落在每个人耳边,“跟着马群走,快!”
天?上的流火还没停歇,似乎要把这片土地上的人都烧绝了,轰的一声?,军旗在火光中砸倒在地。
陈四娘为了抢救出军帐内的舆图军机,不幸被一枚流火砸中,肩头顿时?去了一大块肉,一股焦味随着剧痛一同袭来,她疼得眼前黑了一瞬,还是抱紧了军事机要往外冲,然而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眼睛里就倒映出了好几颗刺目的天?火。
陈四娘以为自己逃不出去了,眼前又?是一黑,一件黑色的厚实斗篷落到了她身上,将她整个头脸和身子都盖住了。
斗篷怎么挡得住天?火?
可是真的挡住了。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天?火非但没能熔穿斗篷,反而顺着斗篷边缘滚到地上,陈四娘瞪大了眼睛。
“四娘!快走!”
陈四娘闻言忙弓着身子,一手护着军机,一手掀开斗篷往外看,就见纪禾清身上过着斗篷,头上戴着兜帽,连骑着的马也?过着一层黑色的布,正冲着她大喊。
陈四娘这才回过神,赶紧依照指示离开火海。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身上这件防火斗篷的价值,于是将抢救出来的军机往身上一背,然后开始沿途救人,等她走出火海时?,斗篷里已经?鼓鼓囊囊裹了六个人……
纪禾清和赵岚瑧一直在军营内奔波,一直熬到天?明,那要命的天?火终于止息。
她将几名受伤的士兵从火场中拖到外面,发现天?空已经?不再降下?流火,心弦蓦地一松,整个人脱力地往下?跌去。
一个人从身后扶住了她,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兵,他嘴唇干裂起皮,正不安地看着她。
见状,纪禾清那口泄掉的气勉强续了回来,她强压下?手指的颤抖,拂开他道?:“我?没事,你去照看伤员吧!”
那名小兵这才听?令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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