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垂头丧气回到文渊阁,心扑通直跳。
“首辅,皇上的病情有所好转没?”张居正鉴貌辨色,料定高拱没遇上好事,不然他的脸色不会像霜打的茄子一样难看。
“太医御医一再强调,皇上定要清心寡欲,可……”高拱心里装着全特么是恨。
作为臣子之道,他可以夙兴夜寐为皇上排忧解难,全身心地投入处理好军政大事,但对于皇上的私生活,如何进言干涉?
况且三年前,礼科一名言官上本,规劝皇上不要沉湎女色,应以国事为重,招贤纳谏,垂范天下,才称得上是一位有作为的皇帝。
结果,惹得龙颜大怒,皇上折子才读及一半,便下旨将那名言官廷杖八十,打得遍体鳞伤,只剩下半条命,还不够,削职为民,打回原籍,永不叙用。
那位言官名字叫胡达奎,官居都给事中,还是高拱的门生。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犯颜直谏。
高拱自信饱读诗书,红颜误国的道理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但他曾被挤出内阁。若非皇上提拔,他一生根本没机会二度入阁。
所以对皇上贪恋女色一事,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纵容袒护,实在不想因此惹怒皇上。
因为他知道,唯有保住自己首辅的位子,才能有效地臣行君道,挟天子以驭百官。
可是,一边要祈祷皇上春秋康健,自然不能沉湎女色;一边又要阿谀逢迎,不能惹皇上生气。
这事儿就难办了:率百官进谏,皇上不开心;撒手不管,皇上的病何时才能见好?
张居正默不作声,与高拱共事多年,对他脾气了若指掌。高拱看起来急躁于外,实则城府一样的深不可测,这会儿面色凝重,心虚神乱,心里定有许多说不出的苦。
高拱问:“这些日子,太医院哪位医生为皇上看病?”
张居正答:“新来的,水御医。”
“请他速来内阁。”
……
水墨恒来了,第一次见到胡须硬朗的高拱,行过官礼,又向张居正鞠了个躬,两人会心浅笑,旋即而止。
“这些天给皇上开的什么药?”高拱初见水墨恒,感觉毛儿都没长全,哪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心中难免多添了一分愁绪,说话的语气比较僵硬,听起来有些扎耳朵。
水墨恒回道:“皇上的身子重在调养而不在药。所以卑职并未给皇上开什么药方,只建议他多见阳光,保持一个好的心情。”
“皇上患的是何病?”这已经不知道是高拱多少次问了,可就是没有哪个医生说得让他心服口服。
“依卑职诊断,皇上是中风之象。”
“中风?”高拱浑身一颤,“中风的症状虽多,但大凡中风之人或偏瘫在床,或行走不畅,头脑尚算清晰;可为何皇上到处乱跑?还时常说些糊里糊涂的话?”
皇上曾骂他“逆臣贼子”,刚刚又骂他“哭丧着脸,像死了人似的”。这些话若是放在皇上患病之前,这个与自己有十几年感情的学生,断不会如此无礼。
“高老先生所言极是。”水墨恒不慌不忙地答道,“皇上平时吃的补药实在过多,人总是处于极度亢奋之中。寸口脉三部,其中寸脉跳动急促,关脉悬浮虚弱,尺脉游离不定,这正是中焦阻塞、内火攻心的迹象。”
高拱首次见识一个不畏手畏脚,侃侃而谈皇上病情的医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聚在水墨恒身上。
水墨恒继续:“皇上体内邪火旺盛,毒气攻心,表现在外便是生痔疮。而看不见的心、脾、肾早已不堪重负,火燎灵犀,自然生出许多妄症来。所以,皇上的言行举止,有时并不受自己的心控制。所谓风,便是火毒也。”
听水墨恒擘肌分理娓娓道来,高拱心情又添增几分沉重,上下打量一番,问:“依你看,皇上的病情,重还是不重?”
“当然重。”
“重到何种程度?”
“这个……”水墨恒犹豫。他可以善意的欺骗皇上,给皇上带来快乐,可以直言不讳地对李贵妃讲出实情,甚至直接预言皇上驾崩的日子,但面对这位天字一号枢臣,不知如何禀报。
像宫中其他太医御医一样,水墨恒也有顾忌。
若直言,高拱手握重权,万一动怒,直接绕过皇上,就像当初定水仙的罪一样,随便给他按个“妖言惑众,诅咒皇上”的罪名,发配边疆或斩首弃市;
若刻意隐瞒,不出一年皇上撒手人寰,那时高拱仍是首辅,离下台尚有些时日,完全可以定他个“诊治不力,贻误病情”的罪名,照样严惩不贷。
高拱一双眸子睁得大大的。
容不得水墨恒不说:“皇上的风症,的确有些复杂,若要稳住病情不至恶化,唯有清心寡欲,重在调养。”
“如何做到清心寡欲?又如何调养?”高拱逼问。
“少服那些对身体有害的药……”
“皇上吃的药不都是太医御医们开的吗?”高拱未等水墨恒的话说完便将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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