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南方气候不同。
初春时节的北京城,仍沉浸在一片肃杀的料峭春寒之中。
后半夜刮了一阵冷风,直将整座皇城吹得哆嗦起来,跟着天空扬起毛毛细雨,气候显得益发的贼冷。
若是平常,憋着一泡尿都不愿离开热炕的北京人儿,这个点要么还在做美梦,要么躺在炕上胡思乱想,绝不会起床将身子交给“刀风剑雨”,尤其是那些侯服玉食、吃不得一丝苦头的官家子弟。
可今儿不同。
作为钦点督军御史的水墨恒要凯旋回京了。
朱载垕异常地兴奋。
当初高拱和张居正僵持不下,为物色合适的人选前赴广西剿匪而犯难时,朱载垕看似不经意地一指,将此重任交给水墨恒。
恰在这不经意间,水墨恒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年前,殷正茂就将韦银豹的人头寄到了京师,宣布战争胜利结束,并在捷报中将水墨恒的功劳列为第二,屈居一代战将俞大猷之下。
“小小毛贼,竟敢欺我朝中无人?朕派一名小小的御医前往,便能轻松将你们搞定。”这是朱载垕当时的狂语。
不料成真。
水墨恒不负众望,还为他备了一份厚礼,年前被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偷偷运进宫中,正享受着呢。
你说朱载垕他能不高兴吗?决定亲率文武百官在德胜门列队,出宫迎接水墨恒。
昨儿一拨又一拨的驿使飞马传报,生怕错过了水墨恒的行踪。
各处城楼五更鼓敲响过后,萧瑟冷清的北京城倏忽之间喧哗躁动起来,吆喝声、避轿声、马蹄声、此起彼伏,缤纷嘈杂。
通往紫禁城的各条街巷胡同,大大小小各色官轿一乘又一乘,比起往常“例朝”的日子还要热闹、紧张得多。
高拱和张居正从内阁衙门走出,文武百官在鸿胪寺官员的带领下早已到了皇极殿外列队等候。
皇上亲自出迎,谁敢怠慢?
想想朱载垕平时几乎不出乾清宫,将朝中大小事务一概交给内阁和大内,似乎完全信得过手下的股肱之臣,成功继承了他伯父和父亲不喜欢接见大臣的风格习惯。
古人理想的“休闲天子,垂拱而治”,纵观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史,恐怕也只有朱载垕和他父亲最为接近了。
……
一阵寒风迎面而来,将高拱本来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大胡子吹得凌乱不堪。
此刻高拱的心情有些复杂,与张居正并肩大步而行,走至会极门处捋了捋胡须,冷不丁地说道:“太岳,恭喜你呀!”
“首辅,何喜之有?”张居正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老样子,悠悠答道。
“如你所料,殷正茂果然能堪大任,将贼寇一举歼灭。”
“那也是首辅力举擢升之功。”
“水墨恒当初也是太岳引荐给皇上的,没想到他上战场杀敌亦很有一手。在慧眼识英才方面,我确实不如太岳呀。”
“首辅谦虚了。”
“李延几年来毫无建树,有负皇恩,没脸见我,落了个畏罪自杀的下场,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比起殷正茂确实大大不如。”高拱提起李延,流露出一股酸楚的恨意。
“胜败乃兵家常事,李延纵横官场几十载,不知为何没有看透这个理儿。”张居正出言抚慰,心里却“哼”了一声。
两位重臣一边走一边说,很快到了乾清宫门前。一名当值太监大老远便瞧见,慌忙鞠躬行礼,垂手侍立在侧。
高拱保持一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也不看太监一眼,直问:“皇上沐浴更衣完毕了没?”
“快了。”太监战战兢兢地答道。
张居正倒是睃了当值太监一眼,立马感觉出他神情有异,慌里慌张的,不禁问道:“寝殿里有何异常?”
“皇,皇上正在发脾气呢!”太监道出实情。
“又是为何?”高拱一听皇上发脾气,才转过头来问太监。
“这个……”太监欲言又止,似乎很为难。
正在这时,朱载垕自己出来了,虽是龙袍加身,可头上的冠冕却没有戴正,前后对称的綖板也歪在一侧,坠吊着的珍珠宝玉没有规律的一阵乱摇。
高拱见皇上出来,赶紧跨前几步,走到他的跟前跪下。张居正跟在高拱后头,也跪了下去。
两位阁臣不约而同地想着:皇上这演的是哪一出?不是要亲率文武百官出德胜门迎接水墨恒吗?可这副装扮,岂不自毁形象,让文武百官笑话?
服侍皇上的近侍,一个一个地也跟着出来了,环跪在朱载垕的周围,个个如履薄冰,气儿都不敢喘一个。
朱载垕指着跪在地上的高拱和张居正:“啊,你们来了,来了就好,真是气死朕了,气死了!”
说完,嘴里还气咻咻地叨唠着,只是被围了一圈儿,他放不开脚步,只能在原地不停地踱着步子。
高拱和张居正俱是一凛,听皇上的口气,心知不妙。
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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