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恒见沈振吃惊的表情,便将随身携带的两份文件拿出来,递给他看。其中一张盖了刑部关防,一张盖了兵部关防。
沈振首先拆开刑部那份移文,内容很短:
“水少保知悉:首辅张居正有令,特请你领文之日,率领缇骑兵四十名前往荆州,拆毁张大学士牌坊,事毕回复。”
末尾签名的是刑部尚书王之诰。
沈振再拆开兵部尚书移文,内容依旧很短:
“水少保知悉:拆毁张大学士牌坊,途中若遇阻拦,可调集荆州府官兵调解、镇压。”
末尾签名的是谭伦加张居正。
看完两份简短的移文后,沈振知道拆毁大学士牌坊既然是首辅张居正的指示,自然是铁板钉钉的事,不容改变。只是仍不明白:这与我巡税御史有何关系?
水墨恒笑了笑:“沈大人,怎么愁眉苦脸的?拿出你在广济寺李太后面前谏言的劲儿。”
“水少保此番前来,是否已知会荆州府方面的官员?”
“除了你,暂时没有通知任何人。”
“卑职受宠若惊。”
“沈大人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单单通知你这个巡税御史?”
“是。”沈振点点头。
“在荆州城,我只认识沈大人,随行人员的吃、住哈,劳烦沈大人给安排一下呗。”水墨恒故意不急着点明查税关的事。
沈振一怔,心想:“四五十号人要在荆州税关落脚?我的妈,自个儿初来乍到的,都穷得叮当响呢。”
“怎么?沈大人有困难吗?”
“没,没。”沈振摆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幸好有个老熟人哈。”
“谢谢水少保看得起。”沈振嘴上回道,心里却想:堂堂的水少保,又是当今圣上的老师,走到哪儿还愁吃喝住行呀?
水墨恒又问:“拆毁大学士牌坊一事,不知沈大人有何高见?”
“水少保到了荆州,虽然没有通知荆州府方面的官员,只怕这个时候,早已有人向荆州府报告了你的行踪。卑职以为,要拆大学士牌坊,事不宜迟,马上动手最好。”
“沈大人好小气吝啬哈,是怕我这些人将你的税关吃穷了吗?急着让我们拆牌坊,拆完后立马拍屁股闪人,是不是?”水墨恒带着几分讥诮的笑意。
“不是这个意思,水少保千万别误会。”
“那你何意?税关可是踩着银子走路的好地儿,难道还负担不起几十号人的伙食费?”水墨恒继续调侃,也想套套口风,对沈振这个人毕竟还不十分了解。
沈振歉意地笑了笑,回道:“卑职虽刚上任不久,可已切实感受到,天底下最难当的官儿就是税官。”
“哦,是吗?沈大人倒是说说看,如何难当?”
“如果想玩猫腻,想贪墨,想搜刮民脂民膏,这税官的确是一把金交椅;可若凭良心,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那这个税官就太难做了。”
只是说完这段话,发现自己扯得太远,当即打住,笑了笑,继续说:“还是言归正传,虽然水少保手中有刑兵两部移文,又有首辅的指示,可这张大学士牌坊,乃荆州城的官员和当地百姓自筹建立,若说拆就拆,想必会遭到当地民众和政府官员的阻挠。”
殊不知,水墨恒想听的正是税关收税的事,对拆毁张大学士牌坊倒不是很担心。沈振却将这两个问题的轻重倒置过来。
水墨恒尚未坦诚此行的真正目的,只得顺着沈振的意思:“阻挠肯定避免不了。但有移文在手,官员们估计也不敢闹,怕就怕当地不明事理、被政府鼓动的民众。”
“除了民众,水少保还应提防一个人。”沈振提醒道。
“谁?”
“首辅大人的父亲张文明张老爷子。据说,自从这座大学士牌坊动工之日起,他便每日早晨跑步至此,要观摩一眼,似乎瞅着牌坊就能看见自己儿子似的,聊以。”
“嗯。”水墨恒点了点头,想着老年人有这种心理正常不过,张居正得有十几年没有回家了,于是起身道:“走,咱们现在就动手去拆。”
“水少保,卑职也要去?”沈振欠了欠身问。
“当然去。”水墨恒毫不犹豫,“听张先生说,沈大人在荆州城四面楚歌,与荆州知府闹得很不愉快吧?”
沈振一愣,不明白水墨恒说这话什么意思,暗自忖道:“明知我与荆州知府闹得不愉快,正较着劲儿,还要邀请我亲临现场帮助拆毁大学士牌坊,不等于雪上加霜,将我往火坑里推吗?”
水墨恒有意相激:“怎么?你怕了?”
“怕倒不怕,只是这事似乎与卑职无关呀!”沈振坦诚地干笑着。
“当然有关,而且大有干系。”水墨恒讳莫如深地说,“不去,是与沈大人无关;若是去了,不就有关了吗?”
沈振又是一愣,这话听着怎么像是拖人下水呀。如此一来,更是犹豫不决,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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