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愣了愣,之所以反对夺情,就是因为夺情有违孝道,与国家礼法不合。那孝与不孝到底应该由谁说了算呢?
这是水墨恒提出的问题。
其实他是将“孝”这个宏观甚至有点抽象的问题具体化了,具体到每一个人的身上,变换了一个看问题的视角。
水墨恒继续说:“我泱泱华夏大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讲究孝道的国家,自西周就开始有了孝道一说,但孝从一开始就含有两个对象三个层次。”
说到这儿,水墨恒很有一股冲动,很想与眼前七个人展开一场大辩论:何谓真正的“孝”。
尽管非常清楚在座的七个人认同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且在这些读书人面前“班门弄斧”讲道理也不见得是明智之举。
可水墨恒一时心血来潮,加上那么多杯酒下肚,此刻真他娘的就想一吐为快。不是喜欢拿“孝”来说事吗?老子就跟你们说个够,别以为你们都是读书人老子就怕你。
怎么说,你们读的书也只能叫精,难道还比我读得多不成?老子就不信了,上千万字的小说都读过呢。
一旦横了心,水墨恒的思绪如同开闸的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儒家十三经之一《孝经》,在《开宗明义》章中对‘孝’就进行了这样的概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在这里,实质上将‘孝’赋予了两个对象,一个是父母,另一个是君王。又将‘孝’分为三个层次,第一层是孝敬父母,第二层是孝敬君王,第三层是立身行道。这便是所谓的‘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也。”
“而且,将立身行道作为孝之终,通过立身行道来光宗耀祖,从而为父母争光。我们暂时,是暂时啊,抛开第一个层面,张先生在孝敬君王、立身行道上做得不好吗?”
吴中行开口驳道:“既然水少保引经据典,清楚‘孝’分为三个层次,而事亲才是孝之基,倘若一个人不能事亲,又如何能指望他忠诚地事君呢?”
水墨恒想起了几天前东暖阁李彩凤说过的话,回道:“事亲是为小孝,事君方称大孝。事君,也即尽忠。各位皆知,自古忠孝两难全。几天前李太后曾经教育皇上说,如果忠孝不能两全,做臣子的首先要尽忠。”
水墨恒进一步指出:“其实,一个人努力地做好自己,用自己的能力和才华报效国家,就是最大的孝顺。这便是为什么张老太爷和张老太太从不认为自己儿子不孝顺的缘故。”
吴中行、艾穆等突然发现,原来水墨恒嘴皮子也这么厉害,叭叭叭地说起来就没有停下的意思。
成了七个人看他一个人表演。
水墨恒又说:“当然,我们也不可否认,华夏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孝’很多时候都是靠功利来维持运转的。国与家密不可分,忠与孝更是连为一体,在这种大背景下,皇室总千方百计地维护这套体系,其实更多是为了统治者的利益。”
“利益?”
“利益?”
“为了统治者的利益?”
听了水墨恒这个新鲜而又有悖常理的论调,七个人纷纷表示质疑。
“对,就是利益。”水墨恒肯定地回答说,“君为天下父,小孝事亲,大孝事君孝,从保持自己身体完整开始,到立身行道光宗耀祖结束,不是完成了一个从人伦感情出发,到钳制人的思想和行为的政治目的吗?”
赵用贤道:“水少保这么说,不知皇上和太后听到,是否会感到心寒呢?”
赵志皋紧跟着问:“听水少保的口气,对‘孝’赋予政治色彩似乎并不以为然,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支持首辅夺情呢?”
水墨恒道:“这本是事实。你我都得承认,忠孝不分家,总形影不离,而且不少人无形中也被潜移默化了,为表明自己的孝心,在父母坟边搭个破草屋守孝,居然还有割骨挖肉给父母吃的……”
话还没说完,赵用贤便吃惊地问:“那水少保的意思是,割骨挖肉给父母吃的孝子,也带有政治目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孝顺?”拥有现代思维的水墨恒从不这么认为,狠狠地回击道,“那分明是自残好不好?有本事别让父母生前挨冻挨饿,那才叫孝顺。”
“谬论!真是大大的谬论!”艾穆连连摆头,“父母死后,在父母坟边搭个茅草屋守孝的那些孝子们,在水少保眼中,也是存心不良带有政治目的,不值得提倡吗?”
“这个不能一竹竿打翻一船人。当然也有真正孝顺的,可也不否认只是做样子给世人看的。”
水墨恒想到后世中人,接着又说:“孝敬死者不如善待生者,父母生前不好好孝顺,死后在坟前守制,放再多的烟花炮竹,流再多的眼泪,有个卵子用啊?”
水墨恒甚至认为,国家应该取消“清明节”,对死人再孝顺都是白费工夫。若真的提倡孝道,就应该在父母在世时,每年放子女们几次假让他们好好陪伴父母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