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水莫居。
水墨恒将邹元标领进一间小客房,让厨子准备几道小菜,然后要了一大壶酒。
这是邹元标第一次来水莫居,面对的又是水墨恒,所以多少有些拘谨,坐在那儿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水墨恒想着他十有八九是为了夺情一事而来,只是猜不透他到底抱着什么目的,所以有意不提这一茬儿。
关键在水墨恒看来,夺情一事随着廷杖的结束,皇上又下了一道杀无赦的严令,这风波就该翻篇,实在懒得再为此耗费精力。
但瞧着邹元标有些局促,作为主人,水墨恒又不能冷场,还得找话题,只是不提夺情事:“你酒量如何?”
“一般般。”邹元标答道。
“好读书的一般不都好喝酒吗?”这是水墨恒两世为人的印象,好像文人与酒自古就联在一起分不开。
“卑职的酒量不如吴中行艾穆他们几个。”
“不提他们成吗?”水墨恒脸色一沉,怕邹元标说着说着又绕到夺情事上来。
邹元标不说话。
按年纪,他比水墨恒还小几岁,刚刚二十出头;按官阶,那更不用说了,邹元标才九品观政。
局促也在情理之中。
水墨恒让他不提,他就乖乖地闭口不言。水墨恒也知道,他与吴中行和艾穆几个关系肯定很普通。
否则,这次集体上疏谏言不会不带他玩,而且上次请客也没他的份儿。他冒险进午门投递奏本纯出于义愤。
很快菜和酒上来了。
水墨恒将酒杯斟满,举起说:“来,先浮一大白,反正话已经先给你挑明了,就看你怎么选。”
邹元标举起酒杯,二话不说,仰脖子一饮而尽。
这倒让水墨恒有些意外。
接着他又倒了第二杯,咕噜一口,杯起酒尽。相同的动作还有第三次。连干三杯。
相反,水墨恒的酒杯还举在手上,瞅着邹元标那副憨劲儿,笑了笑说:“哟呵,老子就是喜欢你这样的。”
说完也一饮而尽。
邹元标接着倒了第四杯,敬酒说道:“水少保,卑职的酒量真的很一般,但无论水少保采取哪种方式对待我,我还是要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水墨恒又干了一杯,抄起筷子,做了个请的动作:“来,先吃几口菜,这是正宗的糟制菜系。”
邹元标并没有立即拿筷子,而像是鼓足了勇气:“水少保,我今天就是为夺情一事而来。”
水墨恒停下手中的筷子,盯着邹元标:“还能好好说话不?今天如果你执意要言夺情事,那我喝多少杯酒,你奉陪多少杯,一杯都不能少。否则免谈,这便是我对待你的方式。”
邹元标吞了一口唾液,脸色一白,心里怕怕的,因为之前便听说水墨恒有千杯不醉的海量。
水墨恒接着说:“如果你不言夺情事,今天这酒,你想怎么喝就怎么喝,你说了算。两条路,自己选。第一条还是第二条?”
“我选第一条。”邹元标虽然害怕,但还是毅然作出了选择。
“好,有胆气,喝死别怨我。”
“但卑职有个条件,能不能让我先将话说完?否则,不需一时半刻,我便醉得不省人事。”
“说吧。”水墨恒摇头,“看来你们都一个物种,脑子进水,头皮很铁,就是欠扁。”
邹元标端正坐姿,一本正经地问:“卑职想知道,水少保是否将我的奏本藏起来了?”
“说你脑子进水了,你还真是。我向你要奏本,你给我了吗?你不是给冯公公了吗?怎么说我藏起来了?”
“水少保与冯公公是一路人。”
“等等等,你才与冯公公是一路人呢。”水墨恒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他是个太监,只能晚上躲在自己屋里摸女人;我是直男,光明正大地娶了四个老婆,你的明白?”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邹元标脸色一红,“水少保莫要取笑。卑职是想说,你与冯公公都是皇上、太后跟前的大红人。”
“奏本藏了怎么着?没藏又怎么着?”
“卑职猜想奏本肯定没送到皇上的手中,否则我不会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
“哦,这么说,你一直在等候皇上的板子,是吗?”
“如果皇上看了奏本,想必我的结局也像吴中行艾穆他们一样。”
“不是一样,是更惨。”水墨恒纠正道。
“卑职不怕。”邹元标把身子一挺,“我早已做好了廷杖的准备。”
“如果皇上要杀你要你死呢?”
“如果真是这样,卑职也无话可说。”
“真是个木头!”水墨恒又白了一眼,“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真特么理解不了你们这帮读书人。是,我承认,这个世上有些东西比命值钱,但你们做的鸡ba巴卵子事,哎算了算了,我也懒得说,跟你们讲道理简直对牛弹琴。”
“水少保为什么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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