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彩凤的目光是何等的锐利,见冯保一听到她说话,便慌里慌张地站起来,已经断定绝非臣子向皇上禀报工作这么简单。
只是,她也清楚,若当着儿子的面,严厉地责问冯保,儿子肯定感到难堪,毕竟事因他起;
但如果当着冯保的面,训斥自己儿子,冯保也会感到害怕。主子因下属受罚,是下属最忌讳的事。
而且,她心中时刻谨记水墨恒的嘱咐,教育儿子一定要注意方式和方法,否则很有可能适得其反。
权衡之下。
李彩凤将脸上的厉色收起来,语气也平缓了许多:“钧儿知道就好。娘只希望你明白,作为皇帝,应该清楚什么人可以严厉对待,什么人只需给个眼色就行。像冯公公,与我们相处十几年,甚至眼色都不用给一个。”
“孩儿明白。”朱翊钧松了口气。
教育儿子的同时,李彩凤也不忘提醒冯保:“还有你冯公公,虽然一直以仆人自居,可我们从未将你当作外人,用得着总是那么小心谨慎吗?平时就咱们几个,不用太过拘谨。”
“对,娘亲说得太对了。”尚未等冯保搭话,朱翊钧便激动无比地抢道,“刚才孩儿根本没责问大伴什么,他自己吓得跪下,让孩儿莫名其妙无所适从,让他起来,他又不敢。”
“奴才该死,奴才真该死……”若不是李彩凤刚一番话,冯保又要“噗通”一声跪下。
“娘,你看,他又来了!”朱翊钧带着几分孩子气。
“冯公公,你也真是,我和钧儿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瞧你害怕的样儿。去,到西暖阁好好反省反省。”
“奴才遵命。”
冯保应了一声,心想你们当然不是老虎,可谁不知道伴君如伴虎?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为好。战战兢兢地退出东暖阁,向西暖阁迈去。其实在这个时候,让他退下,他很感激,大大松了一口气。
东暖阁剩下母子俩。
“娘,孩儿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朱翊钧突然问。
“啊?钧儿为何这么问?”
“孩儿是凭感觉。”
“钧儿时刻保持一颗警惕之心是好事,古人常言一日三省,你身为帝王,更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过,在娘亲和大伴面前还是随性些好,太过警惕反而不好。”
“知道,娘。”
“钧儿放心,如果你真做错了什么,我这个做娘亲的会给你指出来,娘只希望届时你能虚心接受。”
“一定。”朱翊钧信誓旦旦地保证。
“好了,你安心温书、读奏吧,我也该回去念经诵佛了。”李彩凤说完,也退出东暖阁。但她并没有回寝殿,而是去了西暖阁,刚才有心将冯保支到那边。
……
冯保见李彩凤进来,也并不惊讶,因为他预感到了李彩凤的心思。谨慎地向门外瞅了一眼后,面含忧色,轻轻喊了一声:“太后。”
“说。”在东暖阁时,李彩凤便看出冯保有话要说。
“万岁爷吃醋了。”
“吃醋?”李彩凤一愣,“吃什么醋?”
“万岁爷刚与奴才说,两位太后对他还不如对水少保好哩。”
“这熊孩子,怎么说出这种话?”李彩凤脸色微微一红,柳眉倒竖凤眼圆睁,“他是认真的吗?”
“依奴才看,有点儿认真。还有,万岁爷似乎、似乎……”冯保稍稍犹豫了一下。
“似乎什么?”见冯保欲言又止支吾闪烁,李彩凤不知为何突然有点紧张起来。
“太后告诉奴才,万岁爷同意将大婚之期推后两年,可万岁爷对水少保和张先生反对早日完婚这一举措,似乎抱有成见。”
“他不高兴了?”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冯保回答得相当谨慎。
“可他在我面前欣然同意,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情绪啊,怎么在你面前抱怨?”
“也谈不上抱怨,只是奴才如此判断。”冯保不敢将话说死,心想这才是万岁爷的可怖之处啊……
“这便是你刚才下跪的原因?”
“奴才给万岁爷下跪,正常不过的事儿,太后不要太在意,否则会让万岁爷不好看。万岁爷也确实害怕被您瞧见。奴才下跪是担心万岁爷真的吃醋,错怪了水少保。”
“难得冯公公有这份心。”李彩凤微微叹了口气,“你说,咱三个最近的关系是不是有点太过谨慎?搞得有点不正常?”
“奴才也这么认为。”冯保点了点头,“其实,此情根源于水少保的那个警醒。奴才知道,这话不能当面对万岁爷讲,但万岁爷恐怕已经起了疑心。”
李彩凤会意,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刚才万岁爷就揪着奴才问,为何太后几次单独与奴才说话,而有意支开他。此局若不破,长久下去,奴才担心会对万岁爷造成一定的心理阴影……”
“可如何破呢?”李彩凤嘴上问着,心里却想着:“我还没告诉公公,关于他那个恐怖的预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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