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请皇上起床——”一名乾清宫的内侍敲了几声木梆,在窗子外头高声叫喊道。
此时正值卯辰初交时分。
也就是大清早上七点钟。
按照宫内的规矩,若逢例朝的日子,朱翊钧起床的时间通常是寅时三刻;若不上朝,则在这个时间起床。任风霜雪雨春夏秋冬,都不可更易。
朱翊钧刚登基那会儿年纪还小,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所以李彩凤从慈宁宫搬到乾清宫,与他对面而寝,行照顾监管之责。
所以这些年来,朱翊钧从未睡过懒觉。
也没机会。
李彩凤绝不允许,除了春节那几天恩准他多睡半个时辰,平常都必须准时起床无误。
如今朱翊钧长大了。
就在去年陈妍是撤出慈庆宫后,李彩凤也从乾清宫搬了出去,重新回到本来属于她的慈宁宫。
朱翊钧心理上倍感轻松,但实际上同样不得自由。
一来宫中的规矩本就多,不能随便更改;二来,李彩凤搬出乾清宫时,特意交代冯保和张居正,嘱托他们对朱翊钧严加管束,决不允许他有一丝半点贪玩、偷懒之心,从而懈怠政事。
正因为如此,内侍每天准时前来敲梆,喊朱翊钧起床。
想多睡一会儿,没门儿。
自与王喜姐会面之后,朱翊钧梦中相会过好几次,这会儿也正在做美梦呢。
本来李彩凤搬走后,他睡得就更踏实。而新年才刚过,多睡半个时辰的惯性思维,好像还没改过来。
所以被内侍叫醒后,心情难免有些郁闷,睁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满脑子还是与王喜姐亲热的画面。下身睡衣湿了一块儿,他也没想着去遮掩。
“恭请皇上起床——”内侍又喊。
“进来。”朱翊钧声音很生硬,明显带着情绪。但没办法,还得老老实实地起床。
穿戴梳洗完毕,迅速去慈宁宫给他娘亲李彩凤扣问早安。原来是去慈庆宫给他母后陈妍是请安。
这是必不可少的功课。
请安完,回来用过早膳,一翻辰牌,得准时去西暖阁或东暖阁,然后一天的学习与政事,就这样按部就班地开始了。
今天去的是西暖阁。
也许是因为那个春梦的缘故,朱翊钧坐在御案前,不知不觉间便走神了。
恰好冯保进来,见朱翊钧一副痴呆的样儿,躬了身子问:“万岁爷,您有心事儿?”
“嗯。”朱翊钧嘴上回应着,头却没抬,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即便冯保不开口说话,他也知道定是冯保来了。
每天这个时候,冯保都要来一趟,将通政司送进司礼监的紧要奏本文书分门别类呈请他过目。
“万岁爷有何心事儿?”冯保接着问。
“想先生了。”当然,这不是朱翊钧的本心。本心是,想着眼下若师父在,可以求他带自己出宫,偷偷与王喜姐再约会一次,以解心中相思之渴。
其实,冯保隐隐能猜到。
因为他已经知道,朱翊钧在水墨恒的带领下,偷偷与王喜姐见过面,只是这事儿不敢言及。
否则,朱翊钧追问起来,该如何回答?说东厂的番役监视了皇上所以知情?那不是没事儿找事儿惹一身骚吗?
所以,冯保很识趣,给个杆儿就往上爬呗,眼睛一眨道:“万岁爷,要不奴才即刻派人去将水少保请回宫里?”
“哎,算了吧,一去一回,半天时间没了。”朱翊钧仍然没抬头没抬眼,所以没瞅见冯保手上的疏匣,心里只径自想着,即便将先生请回来,也来不及安排呀!
冯保没作声,但手中的奏本得呈上去,所以沉默一会儿后,弱弱地提醒道:“万岁爷,有奏本。”
“紧要吗?”朱翊钧这才微微抬头,觑了一眼,不过语气极度的懒洋洋。
“好像有点儿紧,老奴已经写好了节略,请万岁爷过目。”冯保说着,恭敬地将奏本呈了上去。
坐在文案后头的朱翊钧,接过来浏览了一遍。
原来是山东巡抚杨本庵呈上的题本,禀奏的是衍圣公孔尚贤进京面圣一事。
关于这件事,早在夺情前夕的那个夜晚,水墨恒便与张居正、王国光商议过,明确指出要改“世袭制”。
只是,后来因为夺情事发,一直耽搁下来没有处理。当然,张居正也是在等待时机。
自永乐皇帝朱棣定都北京后,朝廷便应当时的衍圣公之请,恩准他每年进京觐见皇上一次。
自此著为永例。
但就是这样一个决定,衍圣公利用自身的条件和优势,居然尽饱私囊做起买卖!
杨本庵在题本中便是呈奏这一事实,字里行间明显带着痛恨、批驳的味道——
现六十四代衍圣公,每年借进京面圣之机,携带大量人丁,车装马驮,沿途强卖私货。这么多人住的都是一个子儿都不花的驿站,磨磨蹭蹭耗去半年时间,旅行费用全部都由官府供给,而沿途做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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