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最想提醒的人是水墨恒,其次是冯保。只因为李彩凤是朱翊钧的生母,所以这话由她说最得体。
太奢侈了!
简直不把钱当钱!
眼中似乎就没有钱的概念……
这样大手大脚,他的私人小金库哪能扛得住啊?难怪要从国库调度银子供他自己使用。
水墨恒注意到这个问题,冯保更不用说,天天在朱翊钧身边,肯定早就发现了,只是不敢提。
刚才买倪瓒的画,一买买四幅,虽然砍了价,但也是三百两。若不是为水墨恒买,李彩凤都要阻止。
这一壶茶要三十两。
集市才刚逛两家,一会儿肯定还会遇到满意的东西,若照这个速度花下去,一天不得万八千的?
水墨恒、李彩凤和冯保不约而同警觉,想到一块儿了。
李彩凤也知道朱翊钧已经打过国库的注意,只是这事儿一直装作不知道而已。自水墨恒打过“小报告”后,她便留意这一点。
奢侈往往与贪婪相对应,所以必须遏止。
而水墨恒因为身份的缘故,加上刚才又接受了三百两的赠画,这会儿如果反对三十两的茶,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所以,李彩凤先开口,正合水墨恒的心意。
但这壶茶估计喝定了,毕竟已经坐下来,又听店家讲这么多,拍屁股走人不合适。
被他娘这样盯着,朱翊钧有点不自在,声音降了几个分贝:“怎么了娘?三十两,也不多呀!”
店家跟着撺掇附和:“咱给你们泡的茶,三十两一壶真不多,绝对保证你们从未喝过这样的口味。”
遇此情形。
李彩凤知道若执意坚持,朱翊钧抹不开面子,所以抬手道:“店家,好,就按这标准给我们泡一壶,你去准备吧。”
先将店家支开。
店家乐呵呵地去了,与另一名小厮一阵忙碌。
“钧儿,我搬走后,你平时花钱是不是大手大脚惯了?什么都追求最好,对钱完全没有概念,对吗?”李彩凤的声音不大,但质问和责备的语气显而易见。
“娘,没有吧!”朱翊钧已经感觉到他娘目光神情不对,所以回答的声音很弱。
“还说没有?钱不是这样花,咱现在虽然有钱了,但却没挣过一文钱。再说,这钱来得容易吗?你问大伴和先生,咱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借他俩私人的钱,你知道吗?”
冯保瞅了水墨恒一眼,回道:“是啊,这世道挣钱不容易,勤俭节约,是咱的优良传统。”
交谈的时间很短,就这么几句话。
水墨恒还没来得及表达。
因为店家片刻就把几件精美的细瓷茶具烫热了,小厮将沏好的一大壶茶端上来,在每人面前倒了一盅。
白瓷盅里碧绿的茶叶十分抢眼。
耸鼻子一闻,温馨的茶气中还渗着一股淡淡的兰香,尚未入口,便让人产生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朱翊钧被责,心情难免有几分失落,偷偷看了他娘亲一眼。
李彩凤最先端起茶盅,小心翼翼地品了一口,滑爽滑爽的,口感确实妙极,不免赞道:“果然是好茶!”
店家走过来,自鸣得意地说:“那是当然,三十两银子总得让你们喝出三十两的味道。”
“你也尝尝。”李彩凤冲朱翊钧点了点头。
“好的,娘。”朱翊钧这才端起茶盅,连续喝了三口,感觉芬芳馥郁,香气一下子散到四肢百骸。
“这茶叫什么名儿?”李彩凤问。
“叫碧龙珠。”
“碧龙珠?为啥叫这名儿?”
“因为这道茶是由三道茶合泡而成:碧,代表江苏洞庭湖的碧螺春;龙,代表浙江西湖的龙井;珠,代表应天府茅山产的珠兰。这三种茶虽然都属于绿茶系,之所以能够混搭,是因为它们的香气和味的厚薄都有差异。”
“有何差异呢?”朱翊钧喝了几口茶,似乎将他娘亲适才的责备冲淡了一些,开口追问。
“碧螺春,冲泡后散发出来的是清香;而西湖龙井,香气鲜嫩清高,滋味甜爽甘醇;珠兰又名茶兰,花香最为浓郁。将它们渗在一起,香味格外不同。老茶客都赞这碧龙珠是一水冲三省,香透九重天。你们品过之后,感觉如何?”
“味道不错,就是价格太离谱。”李彩凤浅浅一笑,“三十两一壶茶,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喝得起?”
“这没办法,茶本来就贵,又是从各地贡茶院买来的,若价格便宜,咱这买卖就做不成了,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好茶配好水,这是千古不变的定规。诸位客官都知道,咱国之大,好泉好水多半都出自江南。”
“意思是,你这泡茶的水不简单?是从江南运过来的?”
“正是。什么茶,配什么水,里头大有讲究。比方说,峨眉山的雪芽茶,须得乐山三江口的水沏泡方见醇正。太湖洞庭山的春笋,用无锡惠山泉水来冲沏,味道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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