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水墨恒回道。
“是当然这么认为,还是当然不这么认为?”陈中不愧为文字工作者,居然敏锐地发现这两个字可进可退。
“爹为何这么问呢?”
“哎——”陈中深深叹了口气,“实话跟你说吧,你父亲半个月前去过我家,当告诉我莫颜和馨儿怀上而咱闺女没有怀上时,我便怀疑是不是将冰如打坏了?就这个问题,我还特意咨询过你父亲,他说若女孩儿挨重打刚好赶在经期,下体大量出血,有可能会引发不孕的后遗症,所以我非常担心。”
“哦,原来如此!”水墨恒安慰道:“不过爹放心,应该不会。在医学领域,也只是有这种可能,而且机率很小。”
“可万一,呸呸呸,我这乌鸦嘴!”陈中给了自己一嘴巴子,随即感慨地道,“原来,闺女在我身边,我不觉得;后来她赌气一个人跑到北京,再后来嫁你为妻,中途就回家过一次,我才慢慢感觉到她在我生命中有多么重要。如果因为我曾经的狠心肠而导致她不孕,那我在闺女面前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
水墨恒听了,不由得一惊,连忙抚慰道:“没这么严重吧?只是暂时没怀上,又不是不孕不育。况且,冰如与莫颜、馨儿情同手足,她俩生下来的孩子不都叫冰如叫‘娘’吗?”
“那能一样吗?”陈中驳道,“自己十月怀胎,掉下来的才是自己身上的肉,别人生的孩子再亲,也是从别人身上掉下来的肉,叫一声‘娘’并不能代表什么。”
“爹您想多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您想得再多,也于事无补,最终还得靠我和冰如,对吧?咱不谈这个,若爹感觉不累,带您去参观参观?”
水墨恒很想岔开这个话题,一来不愿为此纠结,二来也不愿看陈中一副愧疚、沮丧的脸,想着不远千里而来,怎么也得让他高兴高兴。
“身子倒不是很累,只是没啥心情。”陈中摸着自己心口处,“感觉这儿有块大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爹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还不够大吗?你或许觉得无所谓,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若不能生育,那她后半生都不会快乐。”
水墨恒联想到自己前世的那个世界,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世界上总有一些女性即便能生育,也不愿要孩子。”
“那是有病。”陈中脱口而出。
水墨恒微微一笑,缓缓言道:“其实要孩子是一种生活方式,不要孩子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要孩子不要孩子并不是衡量一个人快乐与否的标准,也不决定一个人生活质量的高低,关键在于自己的内心。”
陈中沉思不语,似乎一时尚未明白过来。
水墨恒接着又说:“就像我们搬到天上人间之前,结婚已有几个年头了,可一直没打算要孩子,生活还不是一样很快乐?的确,孩子可以成为父母的粘合剂,加深彼此的感情;但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孩子同样会分去父母一部分感情。”
“你这么一说,我心口更压抑得慌。”陈中忧心戚戚的样子。
“我的意思是,无论我与冰如有孩子,还是没孩子,我们都会相亲相爱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说得好!你再说一遍。”陈中豁然站起,突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兴奋劲儿。
“我说呀,无论我与冰如将来有没孩子,都会相亲相爱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好!男子汉大丈夫,当一言九鼎,说话必须算数,你可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不用记啊,这些理念都已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中。”
“有你这句话,我心安然许多。”陈中重新落座,“来之前,我还真很担心,若冰如不孕,你会不会休了她?”
“休了她?爹这是说哪里话?怎么会呢?当今陈太后不是也没孩子吗?若照您这个逻辑,那隆庆帝不早将她废了?孩子诚然重要,可如果一定要在孩子与老婆之间作出一个选择,别人怎么选我不知道,但我会毫不犹豫选择老婆。”
“现在的你果然是个怪人!真的变了,不再是之前那个泼皮无赖招人嫌的水墨恒了。”陈中由衷地感叹,“自你离开凤凰村之后,虽然你我见面很少,可我也听说了,你变得很妖孽,像神一般的存在,直到此时此刻我终于相信。”
“这算是在夸奖我吗?”
“当然。”陈中似乎也活学活用这一手。
“当然算夸奖,还是当然不算夸奖?”水墨恒更不在话下,像是故意帮助陈中巩固一下。
“不仅仅是夸奖,就你刚才那一席话,简直让我大开眼界,从而产生一种错觉:你好像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怎会有你如此奇葩的存在呢?”
水墨恒心中一荡,暗自忖道:“不是好像,而是确实。我与你们本来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我的思想要超越你们好几百年哩。陈中啊陈中,想不到你行为处事有时荒诞至极,看问题倒有几分眼光哈,居然能洞察出这一点,不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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