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水墨恒从云台出来了,见冯保正在外头焦急地徘徊着。见他出来,慌忙凑到跟前:“事情商量得怎样?”
“什么怎样?”
“就是如何惩罚万岁爷的事啊!”
“瞧你一副猴急的样儿,是不是感到很恐惧呀?”
“水少保说笑了,我有什么好恐惧的?又没得罪哪个,反倒是你,嘿嘿,我替你担心啊!”
“担心我什么?”
“你不知道你得罪了张先生吗?”冯保刻意将声音压低几分,“他刚才出来的时候黑着脸,模样好吓人!”
“咱换个地儿说话吧,太后一会儿就要出来了。”
“要不,还是去司礼监?”
水墨恒摇头笑道:“时候不早了,陈太后决定在宫里住一晚,等这件事平息下来,今晚回不去。可司礼监除了能泡几杯好茶之外,也没啥留恋的,不如去水莫居吧,至少那里有好酒好菜招待咱们。”
“好!我请客,走。”
两人一拍即合,登轿去了钱本航东边的水莫居。
冯保是因为心里着急,需要问个明白;而水墨恒则是需要放松放松,觉得这一天下来实在太累。
从凌晨起床开始,几乎一直在折腾,匆匆忙忙赶到宫里,然后去奉先殿,又去司礼监,接着去内阁,与张居正还发生不愉快,最后到云台见两位太后,也是一番焦灼……
……
水莫居。
虽然老板钱本航本人不在,可水墨恒在这里比他还有面儿,毕竟这里许多都是自己原来留下的人。
所以,自然吃喝不愁。
刚一坐定,冯保便迫不及待地问:“那事儿商量得如何?到底是重罚万岁爷还是轻罚?”
“你说呢?”
“两宫太后一个倾向于重,一个倾向于轻,你往中间一插,十有八九肯定重罚不成。”
“那你还多此一举,非要问个究竟?皇上这次可记住你了,你以后要悠着点儿,别怪我没提醒你哈。”
“记住我作甚?我又没得罪他?”
“你不是也倾向于重罚吗?甚至还想过拱他下台哩?怎么?现在不敢承认了?”
“嘘——”冯保一副心虚的样儿,“隔墙有耳,隔墙有耳啦,在司礼监,你想怎么说都成,那是我的地盘儿,我做主,可在别处,这种话说不得,说不得呀。”边说还边做了个砍脖子的动作。
“不过,倒是要庆贺冯公公。”
“庆贺我干嘛?我着急得头都大了。”
“冯公公两个愿望不是实现了吗?第一、李太后这次狠狠地灭了皇上的威风,二、孙海也被你拿下了,日后在大内,谁还敢违抗你的指令?是不是?难道不值得庆贺吗?”
“咱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哈,最后到底是如何决定的?”这是冯保第三次追问相同的问题。
“罚呀,写《罪己诏》呗。”
“啊?”冯保一惊,“你不是反对吗?”
“我是反对,但不是反对写,只是反对公告天下。”
“既是《罪己诏》,那就由皇帝写,自然是要公告天下的,不然如何称之为《罪己诏》?”
“写完难道就不能收藏着?非要公告天下闹得世人皆知吗?让皇上写两份儿,两宫太后手中各持一份儿,以此作为警惕。倘若皇上日后还敢再犯,罪加一等。”
“这样啊!”冯保的表情有些捉摸不定,“是你的主意?”
水墨恒微微叹了口气:“我这也是采取折中的方式啊!你都说了张先生黑着脸,我与他唱反调,他显然很生气。皇上《罪己诏》肯定得写,但绝不能公告天下。”
“那张先生这次意见可不小喽。”
“我是在救他。”
“救他?你与他对着干,还说救他?他说要惩罚万岁爷,你偏要阻止,这不是明显挖他墙角吗?而且,还当着万岁爷的面,任谁都会认为,你是逢迎万岁爷而打压他。”
“如果先生也这么想,那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打压他作甚?我又不喜欢政治斗争。既然太后不会废掉皇上,那迟早就有还政给皇上的一天,得罪皇上,你知道是什么后果。这个非常浅显的道理,难道先生想不通吗?”
“可这次,依我看,张先生不一定领你的情。”
冯保正准备往下说,酒菜上来了,一会儿摆上好几道精品,虽然都是糟制系列,不过有冷糟,有热糟,也有爆炒。
两人开启边吃边聊的模式。
冯保接着说:“为了这件事,张先生与你本来就争执过,觐见两宫太后就是想夺回主动权,最后还真被他料到了,李太后也倾向于重罚万岁爷。可你倒好,当面将他驳回。他是堂堂的首辅,你说他心里会舒服吗?”
水墨恒悠悠回道:“反正我问心无愧,而且确实是为了他好,只是他现在还看不出来而已,时间会证明一切。今天特意与你坐下来吃顿饭,其实也想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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