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恒回到辽东,像出境时那样,大摇大摆,然而见到的景象却大不一样。
出境时,辽东还算安宁,路过之处的居民也都做着自己本分的工作,由于连年烽火,虽然算不上安居乐业,但也没有仓皇逃窜的,依旧守候在自己热爱的土地上。
回来时,却时不时地能遇到成群的难民,有些背着两个大包袱,有些拉着孩子推着车……
起先,水墨恒还不以为意,想着进进出出来来往往本也正常,没想着会是难民,可越靠近广宁城的边境,发现难民越多,这不禁让他产生疑惑,于是拦住其中一队,打听道:“请问,你们行色匆匆,这是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啊?”
其中一名热心人回答:“都是广宁城的难民,准备逃到山东去。”
“为什么要逃?”
“听你的口音,是从外地来的吧?广宁城正兵火交锋,我们这些贫民百姓只能暂时出去避一避。”
“请问谁与谁兵火交锋?”
“在辽东,除了和鞑子打,还能有谁?先是女真鞑子来挑衅,整整打了一天,好不容易将他们赶跑,将士们盔甲都没来得及卸下,蒙古鞑子又来了,你说气不气人!”
在当地人的心目中,只要与辽东将士对着干的,甭管是女真还是蒙古,统一称之为“鞑子”。
另一名难民补充道:“听说还要打咧,广宁城不少人传言,皇上的圣意是要活捉蒙古鞑子首领进京,可几战下来都没能捉住,为此水少保还被迫停滞在广宁城。这没完没了地打仗,我们只能出去避避风头,等战争结束再回来。”
水墨恒思绪飞转,想着自己这才从广宁城离开几天?前后加起来还不到一只手的数目,难道就大干了两场?又问:“你们的意思是这两天辽东将士与鞑子交火了两次?”
“可不是?”先头那人回答。
“那两次交火的地点在什么地方?”
“都在同一个地方,大凌河白石水库附近。”
“白石水库附近?”水墨恒浑身一个激灵,心想莫非两次战争都与自己有关?白石水库不是自己暂居之地吗?
“正是。我们听说啊,鞑子都是为水少保而来。”
“为水少保?”
“嗯,就是为他。”
水墨恒更是讶然,暗自忖道:“与蒙古鞑子确实有一些过节,可与女真有毛关系啊?怎么还都扯到我的头上?那战争的罪过是不是也得归结到我的头上?”
一念及此,水墨恒接着又试探地问:“为什么?莫非水少保与女真、蒙古鞑子都有仇怨?”
对这一点,真心没想明白。
难民回道:“有没有仇怨我不清楚,但那一带纷纷传言说,水少保那叫怀璧其罪。”
“哦。”水墨恒点了点头,隐隐中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赶紧冲那些难民鞠了一躬以表谢意,然后转身离去,担心自己不在,水蛋和张简修等人能否应付过来。
也许是难民觉得他真诚,又见他朝广宁城方向进发,所以有人好心提醒道:“我说这位兄台,咱这些人都是从城内逃出来的,而你却要进城,就不怕战争带来的创痛吗?”
水墨恒回头,投去感激的一瞥,意味深长地回道:“你们可以害怕战争,选择逃到外地去,但我不可以。”
望着他笃笃而去的背影,难民不禁纷纷议论:
“此人是谁?”
“说话好有底气!”
“似乎不像是个贫民百姓啊。”
“可他分明就是贫民百姓的穿着打扮呀!”
“奇怪!好奇怪!”
“……”
水墨恒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大凌河白石水库附近,发现这一带果然留下了明显的战争痕迹——
田地里的庄稼被摧毁践踏得不成样了,原来整齐划一的房屋被掀得七零八落,成群结队的牛羊也看不到几个踪影,而且还有一个个唉声叹气甚至大声嚎哭的村民……
眼前的情景,虽然不是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的那种,可也称得上是满目疮痍!
不忍目睹。
看到这一切,水墨恒的心一阵颤抖,非常自责道:“莫非真是因为我的到来才掀起战争?那我岂不成了大罪人?”
虽然他此刻仍是村民的一身装扮,可也怕被其他村民认出来,到时候又得编织谎言解释一番,所以也没敢多琢磨多停留,迅速回到自己打造的地方。
然而,几天前盖好的小木屋垮掉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只是木头。水蛋、张简修和七十名死士也都不见踪影,连原来监视的将士都撤走了。
水墨恒神经一紧,第一感觉是出了大事儿,左顾右盼,正准备找人咨询,忽然听见有人压着嗓子喊了一声:“主子。”
是姜昌平。
水墨恒听出来了。
“主子,此地不宜久留,请随我来。”看得出来,也听得出来,姜昌平神色十分紧张。
两人窜到树林后,避开人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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