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燕还在厨房里忙活,宁馥笑了笑,“太阳挺晒的,我还没机会尝尝椰子。”她反问王晓云,“您希望我过得舒服吗?今天是家访,还是探亲?”
王晓云点评她,“牙尖嘴利。”
他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嚼着,思忖了一会,才道:“我可以很直白地说。我来,是部队看重你,也是我个人的关心。”
“我来,既是家访,也是探亲。”他问道:“扫跑道扫出什么心得体会了吗?讲来听听。”
扫跑道的感受……
胳膊酸,太阳毒,日复一日,千百下的重复动作。
以及对飞行的,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一般的渴望。
宁馥知道王晓云的用意。
扫了一个月的跑道,她学会了站在地面,站在更低的地方去看她的飞机。这样反而看得更细。
她的目光从仪表盘上收回来,从天空中收回来。
去看每一架飞机的起飞,盘旋,返航,降落。
驾驶飞机是什么感觉呢。
——庞然大物,在你的操纵下像一只灵巧的鸟儿,像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刃,被你主宰,如臂指使。
飞行和战斗,都可以让肾上腺素飙升,交杂在一起,形成教人无法抵抗的瘾症。
这些,机务连的战士从来不曾感受过。
他们只恪守两个字,奉为圭臬,不敢逾越——
“安全”。
有多强的能力,就要承担多重的责任。当这责任真的压在肩头——
重于泰山。
她终于了解王晓云所担忧的是什么。
王晓云看了一眼正喝汤的宁馥,忽然问:“你还想飞吗。”
宁馥缓缓地放下碗,好像那碗汤是什么绝世珍馐级别的美味,值得慢慢品、细细品。她反问:“你敢让我飞吗?”
王晓云淡淡笑了,“我不是一个赌徒。”
他只对自己有绝对信心的人和事花心思。
王晓云放下筷子去厨房和他姐姐道别了。
王晓燕对他只喝了一碗汤就要走人的迅速并不惊讶,她知道王晓云是来找宁馥的。
她这个做姐姐的,对王晓云这个弟弟没怎么关心注意过。他们性情相似,有时候甚至有些相看两厌。
她痛悔教老四王晓诚去做英雄,而王晓云从来只有一句话——
职责所在,奋不顾身。
两个人说不到一块去,话不投机半句多。王晓燕只问了一句:“她什么时候能飞?”
王晓云挑了挑眉毛。
王晓燕把切肉的刀剁进案板里,淡淡道:“我女儿我知道。她心里难受。她不是刀枪不入。”
她闺女从来不是会告状的人。
喝多了也老实,只会笑得像小时候和爸妈要糖吃一样,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口齿也特别清晰——
她说,“妈妈,我想飞。我什么时候能回去飞呀。”
王晓燕当时就知道她是醉迷糊了。
这个孩子平时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样子,可真让她疼到骨髓里事情,只要她还神智清醒,她喊都不会喊一声疼。
她给宁馥脱好衣服塞进被窝,想和她说飞有什么好。
最后也只能戳戳她的脑门,给她掖了掖被子。
魂早就飞到天上去了,谁也不能把她困在地上。
王晓云低声道:“我只说可以说的。”
“她是我,是整个基地最宝贵的培训对象。”王晓云轻声道:“她会飞的很高。比王晓诚更高,比我更高。”
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几天的假期迅速地过去了,宁馥返回部队。
王晓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和她说,她也就安安心心地会907岛去扫她的跑道,顺便给刘文海辅导辅导机械知识,每天绕着海岛跑步,在机库里享受机油味儿。
又过了些日子,907岛的军用机场降落了一支歼击机编队。
刘文海忍不住悄悄问宁馥,“老大,是你军校的学吗?”
他悄悄用胳膊肘捅捅不知什么时候在他口中变成“老大”的宁馥,道:“你看他们飞行员那队里,有个女飞一直盯着咱们这边看呢!”
带队的是老熟人,飞行员中也有不少熟面孔。徐苏悄悄抱住宁馥哭了一鼻子。
“你啥时候来啊,你啥时候来啊……”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伙说你被魔鬼王给送上军事法庭了都!”
“你没事,你肯定还能飞,对不对?!”徐苏满怀希冀地问。
宁馥的处理决定下来,一区队联名上书,结果似乎并没起什么作用。他们的队长被发配来扫跑道,而且看起来就要这么扫到天荒地老去了!
宁馥笑了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很快,也许还要过一段时间。”她对徐苏道:“但是我会回去的。”
徐苏有些怔楞地盯着她看,也便忽然觉得安心。
她认识宁馥快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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