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宁馥这个人物的存在,还是近几年才被发掘发现的,当年与她并肩的战友几乎已无人存世,只有照片中的主角之一,宁芳涯将军还活着,但也已经百岁高龄了。
对这样一位英烈的追溯,也只能止于此。
宁舒英忍不住陷入回忆。
她与芳丫的关系一直也不好。
她觉得芳丫是假乖巧真心机,她知道芳丫也看不惯她像个没断奶的、过于渴爱的孩子般时刻依赖宁馥。
她们能留下这张看起来称得上“和谐”的照片,也不过是因为一个共同的理由、一个共同的人罢了。
拍照的是宁馥。
所以……所以她们才能全都望着照相机的方向,专注地露出笑脸。
天门山一战中,医护班跳崖的六人里,只有她和芳丫被崖壁上斜生的树托住,幸运未死。
她们两个人就算平日里再怎样彼此厌恶,当时也不得不相依为命地拧成一股绳,想法子历经千难万险回到部队。
但是都没能来得及见那个人最后一面。
他们获得了胜利。
整编第十八团坚守住了战略要塞,完成了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局部战争,乃至整个滇缅战场,或许就因为他们的据守而发生了转变。
但这也是一场无法欢庆的胜利。
2201高地上的每一寸土壤,几乎都浸透了他们同袍的血肉。
很多人,甚至连遗骨都无法收殓。
——他们早已经与山石草木混在一起,分也分不开了。
来换防的友军部队面对着这山上红色的土,红色的石头,红色的战壕,给他们敬礼。
整编第十八团,前身中国滇南松涂县外白马山土匪。
在真正的“正规军”眼中,他们这一群人,哪怕是壮大到了一个团的建制,不过就是一帮草窠子里滚出来的泥腿子。
不过是炮灰的命。
但就是这群炮灰,能把自己钉死在这座反复被炮弹洗礼,被疯狂进攻的山头上,子弹打光了就上刺刀,刺刀卷刃了就搬石头,最终几乎耗尽每一滴血,耗尽每一口最后的吐息,耗尽了他们自己的性命。
他们守住了。
敌人没想到。
自己人也没想到。
整编第十八团此战扬名。
她们埋葬宁馥的时候,宁芳涯没有掉一滴眼泪。看着宁舒英在墓前痛哭失声,倒是没有再讽刺她。
她甚至递给宁舒英一块脏兮兮的手绢,给她擦了擦眼睛。
她们两个就像幼稚的小孩子,所有明里的争风吃醋,暗里的挖坑互踩,不过都是争抢着宁馥的注意。
哪怕她们在队伍中已经成为了举足轻重的成员,跟着十八团大大小小的战役不知经历了多少。
现在不需要了。
两个幼稚鬼,突然就长大成人。
华轩没有来参加这个简单的“葬礼”。
他很忙。
忙着重新补充兵员,忙着开赴下一个战场。
整个十八团没了参谋长宁馥,就像塌了一半的天。
他是团长,现在要把这一整片天顶起来了。
宁舒英忍不住质问他。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