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下一站是南美。
在他记录自己选题的本子里,字迹潦草地写过他刚进台里时就确立的“目标”。
要做一次战地记者;
要做一次“卧底暗访”;
要去国家最边远的疆域去看一看。
他绕过一排摆着《四十九度灰》和《暮光之恋》的架子,终于看到了拉美文学。
记者随手抽出了一本西班牙语的诗集,去付了钱。
他在人工窗口托运行李,随身的只有一支笔和一部相机。
还有那本智利诗人的《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
虽然诗集有点无聊,但或许这样才能让他即将奔赴“战场”的兴奋中找到一点平静。
工作人员每天接待无数来来往往的旅客,连职业性的假笑都已经懒得端,只在看到他东方味十足的名字时,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行李托运,hua·zhong?”
青年接过单据,点了点头。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纠正了对方不太标准的读音。
“钟华。”
“名字是钟华。”
重振河山(完)
今年夏天宁舒英老老实实地在家学习了一个假期。
她把摩托车送人了,业余活动变成了去马场骑马。
开学的第一次模拟考震惊全年级。
——她之前在学校也很有性命,当然,不算什么好名声就是了。
班主任亲自致电,将“您女儿终于开窍了”的好消息告诉宁馥。
宁舒英嘴上不说,暗暗期盼着奖励。
等来等去,等到十一她妈带她去看阅兵式。
只不过她妈在企业家代表那一堆儿里坐,她在学生表演队伍里。
——负责跟着音乐声举牌子,严格意义上来说,没多少可以放松当观众的时间。
天上有飞机编队飞过的时候,宁舒英正忙着把红色的表演板翻面到黄色,只听见轰隆隆的发动机响,从头顶上方掠过。
在换表演道具的间隙里,她眯起眼睛望向看台上。
她知道宁馥大致坐在什么位置。
宁馥今天穿得很正式,正式得几乎像一个完完全全的干练而美丽的女企业家。
——这样形容可能显得有点儿奇怪。
——并不是说她本人不干练、不美丽、不像一个真正的女企业家。
而是……
宁舒英想。
而是她见过她真实的模样。
她是强悍的,不惧生死的,一往无前的。
她也是鲜活的,恶趣味的,桀骜不驯的。
很多时候宁舒英觉得宁馥像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明,掌控大局,把握人心,什么也瞒不过她,什么也拦不住她。
但有时候……
有时候她故意拿烤芋头在饿了三天三夜的人鼻子面前晃。
有时候她也会半夜饿得睡不着觉,偷吃了没熟的浆果舌头麻痹得一整天说不出话。
有时候她把一截木桩子养金鱼一样地养在浅盘子里天天换水等它发芽——
就因为是别人送她的礼物。
宁舒英已经知道如何去“辨别”宁馥。
宁馥是由什么组成的?
一千万种不同的成分捏合在一起,却只形成了单纯的底色。
她是最坚强的,是最温柔的。
在再度举起道具的时候,宁舒英看到看台上的宁馥,和所有人一样,仰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天空。
人民空军正驾战鹰,从那湛蓝的空中飞过。
即使离得很远,透过纸花细致的褶皱形成的缝隙,宁舒英莫名觉得,宁馥的神情竟是无限温柔。
她和旁边的人一样,鼓掌露出笑容。
宁舒英甚至看到她伸手在唇上轻触了一下。
——向着那些飞过天空的钢铁战鹰送了个飞吻。
宁舒英一时间心情复杂。
——他妈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恋物癖吧……?
但这事儿还是被宁舒英记在心上。
宁馥第一次收到了来自“女儿”的生日礼物。
宁舒英从前不是没有给宁馥送过生日礼物。
在她还小的时候——在她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宁舒英也曾十分苦恼过棉花糖和花朵哪一样会让妈妈更惊喜,也曾一点一点悄悄积攒自己的零花钱,徘徊在商场售卖雪花水晶球的柜台前。
但很显然,她的母亲什么都不缺。
——甚至也从来不曾需要过她这个女儿。
宁舒英很怀疑她现在也根本不需要自己这个便宜闺女。
只是她又重新对宁馥产生了依赖而已。
宁馥收到的生日礼物是一架很精巧的战斗机模型。
她很喜欢。
宁舒英甚至被她表现出来的喜爱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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