炳文出城迎战,张玉等率军奋击,两下里喊杀连天,争个你死我活。不防燕王复亲率铁骑,沿城夹攻,横贯南阵,耿军大乱。炳文支持不住,慌忙逃回。朱能率敢死士后追,至滹沱河,炳文众尚数万,复列阵向能。能奋勇大呼,冲入炳文阵中,炳文军士,已经重创,无心恋战,相率披靡。一时践踏死的,不计其数。弃甲投降的,又有三千余人。副将李坚、宁忠,都督顾成,都指挥刘燧等,统被擒去。炳文逃入真定,闭门固守。燕军攻城,三日不能下,引还北平去了。
建文帝闻炳文战败,很是懊恼,便召问齐泰、黄子澄道:“炳文老将,尚且摧锋,为之奈何?”子澄道:“胜败兵家常事,不足深虑,臣思曹国公李景隆,材堪大用,不如命代炳文。”齐泰道:“景隆能文不能武,断不可用。”建文不听,即拜景隆为大将军,赐通天犀带,亲饯江浒,行推毂礼。景隆赴军,耿炳文卸任自归,监察御史韩郁,以出师无功,独愤然上疏道:
臣闻人主亲其亲,然后不独亲其亲。今诸王亲则太祖之遗体也,贵则孝康帝之手足也,尊则陛下之叔父也,乃竖儒偏见,病藩封太重,疑虑太深,于是周王既废,湘王自焚,齐、代相继被摧,为计者必曰兵不加则祸必稔,实则朝廷激之变也。今燕举兵两月矣,前后调兵不下五十万,而一矢无获,将不效谋,士不效力,徒使中原赤子,困于转输,民不聊生,日甚一日,臣恐陛下之忧方深也。谚曰:“亲者隔之不断,疏者属之不坚”,此言深有至理。伏愿陛下鉴察,兴灭继绝,释齐、代之囚,封湘王之墓,还周王于京师,迎楚、蜀为周公,俾各命世子持书,劝燕罢兵守藩,慰宗庙之灵,笃亲亲之谊,不胜幸甚。是亦迂腐之谈。
建文帝得了此奏,置诸高阁。只催命景隆进兵。景隆至德州,收集炳文将卒,并调诸路兵五十万,进营河间。燕王闻报,喜谕诸将道:“从前汉高祖用兵如神,还只能将兵十万,景隆竖子,有甚么才能,乃给他五十万众?这正是自取败亡呢。”言未已,有探马报说:“明将吴高、耿
是时天气严冷,雨雪纷飞,燕王兵至孤山,暂驻北河西,河水汪洋,无舟可渡。燕王望空默祝道:“天若助我,今夜河水结冰。”这一语也是燕王希冀非分,不意上天竟似有耳,河伯也是效灵,一夕严风,将河冰结得甚固。天神果助逆乎?抑助顺乎?燕军凌晨探视,诧为奇异,反报燕王。燕王大喜,即麾兵渡河。适值李景隆移营河滨,先锋都督陈晖渡河截击,被燕军一阵驱杀,大败奔回。燕军渡河上岸,回视河冰复解,大家喜得神助,遂抖擞精神,直捣景隆大营。自午至申,连破七寨,景隆不能抵御,夤夜遁去。燕军进抵城下,见城外尚有南军九垒,奋呼杀入,城中亦鼓噪出兵,内外夹攻,那有不破之理?顿时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有几个逃脱的兵士,星夜南奔,追上景隆残军,同返德州去了。景隆既至德州,不免懊怅得很,拟再调军马,期至来春大举,忽闻有朝旨下来,吓得面如土色,至开诏跪读,竟加封景隆为太子太师,这是事出意外,连景隆都莫名其妙呢。小子有诗叹道:
败军偾辙有明刑,谁料恩荣赐阙廷。
莫怪建文终逊国,误施赏罚失常经。
毕竟景隆如何邀赏,容至下回叙明。
明太祖杀戮功臣,几无噍类,至建文嗣位,所存者第一耿炳文。炳文系偏将才,非大帅才也,滹沱河一役,事事不出燕王所料,其才之劣,已可概见。然耿炳文败回真定,燕军攻城不下,三日即引还,意者其犹以炳文为宿将,未易攻取乎?至若景隆仅优文学,素未典兵,安可寄以干城之任?子澄误荐,建文误用,宜其丧师覆辙也。史称燕王善战,宁王善谋,燕宁接壤,燕既发难,正应优诏谕宁,令蹑燕后,为两面夹攻之计,乃复削其护卫,为渊驱鱼,即非燕王之计诱,恐燕宁亦必相联,兔死狐悲,谁不知之?建文帝不谋及此,而盈廷诸佐,又不闻举此以告,坐使燕藩日盛,祸及滔天,天下事之可长太息者,孰逾于是?读之令人作三日呕云。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