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上清理吏治江安义并没有信心,再强有力的制度,再高举的屠刀也阻止不了人心的贪婪,或许在富罗县几年或者十几年能保持相对清廉的吏治,但最终又会回到以前的样子。
吴化友的出现让江安义感到一丝悲哀,贫穷可以改变读书人的志向,以人度己,如果不是自己受雷击后妖师附体,恐怕现在也在乡间种田编竹为生,读书进入天子堂只能作为梦境出现。
让有志读书的人安心读书,江安义想起在泽昌书院时邓山长曾让他在有能力的时候多帮一帮寒门学子,说实话当时他并没有大多的感触,如今想来这种信念反而深深地触动了他。
江安义坐不住了,起身来到仪门前,胥吏的招考已经告一段落,江安义从刘县丞的手中接过名单,吴化友赫然在其中。吴化友静静地站在一旁,脸上露着复杂的表情,有欣喜、有愧疚,也有失落和遗憾。他身旁还有两名书生装扮的人,此次招考共取中了十二名胥吏,其中生员三人、童生七人,还有两名没有功名的读书人。
举手示意,江安义让这些人跟着自己来到大堂,石清乐紧紧地跟着,他要听听江安义是怎样训勉这些人的,状元郎的说辞可以作为范本,后来的官员可以借鉴。
公堂上江安义半晌没吭声,那些新被录用的胥吏有些忐忑起来,连刘九思也感到几分不安,欠身问道:“江大人,刘某所选用的官员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江安义摇摇头,叹道:“江某只是回忆起往事,有些伤感罢了。江某未取中之前,家贫如洗,靠母编竹为生,有幼弟十岁便与人帮佣补贴家用,江某想起这些,心中不免酸楚。”
相逢何必曾相识,只缘皆是苦难人。江安义的话让那些新吏员多有凄容,吴化友更是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哽咽道:“原来江大人也是出身贫寒,但大人能苦读不辍,终有所成,相比之下,吴某实是羞愧难当。”
“江某看你们这些人衣着破敝,面带菜色,想来家中皆非富裕。”江安义叹道:“你们能被刘县丞选中,想来皆有几分才学,可是为生计所迫,不得已投身为吏,难酬平生之志,实为憾事。”
江安义的这番话引得一番慨叹,连石清乐也摇头叹息道:“确实,本官刚才看吴化友的文章,词意通达,如果时运到了,中了举人并非难事。”
吴化友低头不语,脸色惨白。
想了片刻,江安义道:“江某曾就学于泽昌书院,书院邓山长曾言寒门子弟求学远难于富家子,要江某有能力时能略加相帮。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江某既然来富罗县为令,当为富罗百姓做几件善事。江某今日薄有家资,有意资助尔等中有意进学者继续学业,不知尔等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包括吴化友在内半数人躬身礼道:“多谢大人,我等愿意苦读上进。”
江安义点点头,对一旁的刘九思道:“刘大人,江某愿出资购买十顷良田,以其所出的粮食供有意读书的寒门学子衣食,不知县中可能良田?”
富罗县一亩上田需银十两,十顷便是千亩,需银万两,相当于富罗县以前三年多的税赋,这可不是小数目。刘九思起身礼道:“大人爱民之心,当为我等楷模,刘某愿追随其后。刘某比不上大人多财,上次剿灭黄羊寨无功受禄百两银子,刘某愿意捐出多购点地。”
秦子雄慨然道:“秦某上次所得不少,愿意捐出八百两银子。”
石清乐在一旁坐不住了,赞道:“想不到在富罗县能得见古仁人君子,石某盛逢其事,当仁不让,也愿捐银四百两。”
吴化友等人已经感动得涕泪横流,拜倒在地,“多谢众位大人美意,我等定不负大人们的心意,潜心苦读,但有所成,绝不忘今日义助之恩。”
江安义笑道:“邓山长曾说,薪尽火传,江某并不需要你们回报什么,只是以后当你们遇到此等事,不妨也想想今日,帮一帮那些需要帮助的寒门学子。”
江安义不知道他无意中做出的举动对后世影响极大,数十年后,富罗县成为文宗盛地。以吴化友为首的富罗县学子成立了薪传学派,大力资助寒门子弟,让富罗乃至丽州成为科举大州,一批批丽州籍的官员出现在士林之中,这些人与泽党和章党并重,而江安义被尊为薪传派的开门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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