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透过头顶的小窗斜入,地上铺着麦秸,抵挡着夜间的寒气。潘和义和潘和齐坐在麦秸之上,背靠着墙,潘和齐絮絮叨叨说着被龙卫拷打,逼他写证词的事,潘和齐带着哭腔道:“老爷,他们用绸布沾了水,一层层贴在我脸上,我透不过气来,要炸了。呜呜,老爷,我怕死,不按他们说的做就要闷死我……”
潘和义烦躁地挪了挪屁股,离潘和齐远了些,潘和齐怕死,他也怕。耐住性子安慰了潘和齐几句,让他睡下,潘和义坐在月光下,看着窗外在云中穿行的月亮,回想着白天的事情。道家《黄庭经》云: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生于心,显于身,难道我潘和义就要无声无息地死在化州了吗?我胸中志向还未施展,家中老母妻子还在翘首盼望我归来,潘和义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脑中浮出欣菲娇美的面容,那张红唇中吐露出的话语却似毒蛇的嘶鸣,“潘大人,你是聪明人,按我所言写下供状,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我家夫君相助,以潘大人的才学,定然能大展鸿图”。
可是那是一份卖身的供状,自己如果写下这辈子就被欣菲牢牢控制住,稍有违逆便万劫不复。潘和义回想着那叠让他抄写的供状内容,包含着他构陷江安义、投靠楚王、心存怨望、为楚王间阴伺天子等等,哪一条拿出来也够死罪了。关键是这里面的内容有不少是真的,不知欣菲从哪里探知,难道龙卫早就在留意自己了吗?潘和义悲哀地闭上眼,左右都是死字,我怎么这么难啊。
欣菲命人把潘和义关在小屋中,让他好好想一晚,耳边传来潘和齐的鼾声,这憨货倒是吃得饱睡得着,潘和义有一种将潘和齐踢醒的冲动。抬头看了看房梁,腰间有腰带,绕个圈把头伸进去一了百了,潘和齐这蠢货估计也不会发现。伸手摸了摸脖子,潘和义想到吊死的人舌头会吐出老长,上了鬼门关也缩不回去,回魂的时候别吓坏了汤氏。
要不先假装写了供状,等脱了身再想办法,找机会向天子陈述江安义夫妇利于天子信任挟持大臣,阴蓄私兵,图谋不轨,只是到时候欣菲把自己的供状呈上,里面有些事确实属实,到时候天子命人查问,自己还是难逃一死。
迷迷糊糊中潘和义沉沉睡去,等到被开门声惊醒时,天光大亮。来人端来了洗脸水,待潘和义洗漱完毕后又送来了早饭,昨天午前被带到此处便水米未进,潘和义确实饿了,想着做个饱死鬼,把送来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
秦子炎看着潘和义狼吞虎咽,别看这小子昨天一语不发,其实并无死志,只要再加些筹码,应该不难收伏。龙卫做这样的事很有经验,半数以上的线人就是被抓住弱点后屈服的。
两天后,潘和义在亲笔抄写的供状上按下手印,鲜红的手印就像是心头所滴的血,潘和义知道从今往后,自己就是提线木偶,线的那一头掌握在欣菲的手中。
收好供状,欣菲看了一眼像抽去脊梁般的潘和义,笑道:“潘大人,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潘和义强笑着拱手道:“还望吕大人多多照应。”
欣菲笑道:“那是自然。潘大人前来化州清理田亩,我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来人,把礼单呈上。”
秦子炎把事先准备好的案牍递给潘和义,上面写着化州自查清出田地一万三千顷,补交税银十二万四千两,另外还有二千五百顷地隐匿未报等等。
潘和义拿着这份“礼单”有些激动,心知把这份“礼单”呈到天子面前,自己肯定是大功一件,这是自己卖身换来的好处。潘和义看着“礼单”,以将来隐隐多了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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