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生活是一幅画。
烦恼的生活是一团麻。
生活千奇百怪,生活丰富多彩。
人的出生不同,经历迥异,成长环境的千差万别,对生活的体验,品味也就不一。
我生长在八百里洞庭湖的怀抱,从小领芙蓉的芳香,品莲藕的甜汁,食鱼虾的骨髓,看湖上的彩虹,听美妙动人的传说。才有了这风吹不弯腰的强健体魄,才有了这雾卷不迷航的明亮眼睛,也才有了这不算愚蠢的头脑和倔强的性格。于是,我眼里的洞庭湖也便与众不同。
那早晨,爷爷驱动他的小船,从洞庭湖西畔的沧港镇荡过,那里,有一条蓝悠悠的支流,从西天底下的武陵山飘来。爷爷告诉坐在船尾上看新奇的我,这是沧浪水,两千多年前的文曲星屈原,曾在这水上荡桨行舟,放声悲歌。渔父看见,吃惊地问:“您不是三闾大夫吗?为何独自在这里歌唱?”屈原答道:“世人都腌脏,只有我清白;众人都醉了,只有我清醒。所以尽管我被朝廷放逐回乡来了,但我要用歌声把世人唤醒。”渔父劝他回朝廷去,莫浪费了自己的才华。屈原说:“我宁可葬身江河去喂鱼鳖,也不愿以我干净洁白之躯去蒙受世上的污垢。”渔父不禁长叹,摇桨离去,感慨地唱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千百年来,这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后人为了纪念家乡这位伟大的爱国诗人,在沧港镇上建起了沧浪亭、濯缨桥、三闾大夫祠、屈原巷、屈原庙、清斯亭、沧溪寺、钓鱼台、琴台、天乙宫、沧水驿楼等。爷爷还在娓娓地叙说,我仍在静静地聆听,小船早已远离沧港镇,我依然痴痴地望着,倏忽,红红的太阳从洞庭湖那边升起,湖水、小镇,一派金灿。我记住了这美丽的红色,我珍藏了这动人的画面。后来,我长大了,舞文弄墨,创办杂志,名曰《沧浪》。我广泛征求社会各界对刊名的意见,众口一致赞好。文坛泰斗陈伯吹挥毫题词:“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明兮,可以创我社会主义之新,可以抒我社会主义之情。”其意我心领神会。
那正午,父亲担了棉絮木箱,踩着长长的沅南大堤,从西向东,送我去读初中。来到沅水注入洞庭湖的口子上,他指着碧波万顷,莲荷起伏,鱼鹰翱翔,百舸穿梭的太白湖告诉身边的我,唐朝大诗人李太白谪夜郎时,曾在这湖上泛舟漫游,把酒吟诗,留下了脍炙人口的诗篇:“玉阶空佇立,夜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复短亭。”太白湖由此得名而传扬天下,为洞庭湖增色添彩。父亲的话极短,却如湖水在我心中长流不断。湖上的波涛涌向远方,湖面由雪白变成碧澄,化为深蓝,让人看不尽,望不透。从此,我无论在课堂上,无论在校园外,每每读到李白的诗,总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或豁达,或开阔,或豪放。二十年后,我把这一切注入中篇小说《小甲鱼的“阿姨”》,其主人公李湘春是一个遭恶势力迫害的知识分子,但他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研究人工孵化甲鱼的目标。他倒下去了,他的儿子李沅浩顽强机智地接替了他的事业,战胜千难万险,终于取得成功。我企图让人们明白:人类社会恰如奔腾起伏的湖水,只会一浪接一浪地向前推进,决不倒流后退。
那傍晚,我闷得慌,学校停课闹革命,我年纪小,又无盘缠,不敢到外面去串联,老老实实回到了湖畔的家中,手捧书本,心却不在字里行间,扫地、喂猪、挑粪,奶奶不让我干。我无聊,便去洞庭湖上放虾把。将辣蓼子分成把,束紧,系根竹子,插进湖边浅水里,虾子被那悠悠的香饵吸引,都汇聚到一起来。我用筲箕悄悄端起辣蓼子,虾子就落入了我的圈套内。我想借这种原始的捕捞方式,排遣心中的惆怅。可当我看到那些上当受骗的小生命时,我的心境反而更糟。我扔了筲箕,抬头,眼前无边无际的杨柳林排成队,连成行,伟然挺拔,给人气势和力量。我想起了奶奶讲过的这座杨柳林的故事。南宋末年,农民起义领袖杨幺,率领农民军在洞庭湖西畔修筑皇城,抵御金兵南犯。可腐朽的南宋朝廷却派数十万官军围剿。双方在洞庭湖上展开激战,从太阳升厮杀到太阳落,眼看杨幺的人马难以抵敌时,突然间,湖滩上冒出数不清的黑人黑马,喊杀声震天动地,官军大败而逃。天亮了,杨幺清点人马,却不见了那些黑人黑马,只听见身边的杨柳林里发出阵阵喘息声。他这才发现,每棵杨柳树上都留有刀枪的创伤,枝枝叶叶都在冒汗。他明白了,原来是这些杨柳树变成黑人黑马,助了他一臂之力。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千古规律,不可改变。我望着闪烁生辉的湖水,我望着灿烂耀目的杨柳林,内心的苦闷、惆怅释然。此后,我又复学。每每回家,都要走进这座杨柳林,都要在杨柳林边的古皇城遗址上寻觅,希望能拾到八百多年前杨幺遗落的帅印或是宝剑。此情此景,几年前已溶入了我的长篇小说《洞庭丽人》。
那深夜,船伴着岸,水拥着船,拱棚内鼾声迥荡,我却久久未能入睡,总想着湖滩上的那一座鸬鹚元帅墓。草青青,墓巍巍,石碑矗立,凡出入洞庭湖的渔民,都要到这里来敬香祭扫。也不知是好多年前,洞庭湖上有一条鸬鹚渔船,其中有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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