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栏侧边,眼前晃动着迷蒙的白,心扑扑乱跳。
宁秀娟急急地穿好衬衣,蹬上军裙,跃下床来。她真想马上扑出门去,照夏坤一阵拳脚,却又没有动弹。羞怒地坐在床沿边,丰胸起落着,汗水很快湿透衬衣。她就这样怒坐着,他就在门栏外站着,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宁秀娟忍不住了:
“你进来呀!”
夏坤进来了,手里拎笆篓。他红着脸走到对面的床边,看自己穿解放鞋的脚,额上脸上的汗水淌落脚上、地上,惊疑未定。
“坐呀,你呆哪!”她喊,“也不打个招呼。”
夏坤才坐下,心里如五羊踢蹬,他看见了她那裸露的胸脯。那个年代,在军队院校里,一个雄赳赳气壮壮的年轻男学员猛然看见这幅图景——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图景,其摄留在眼里、心底的灼人的快感和震人的惊恐的狂涛是何等地击人心弦!他沉浸在那妙不可言的图景里,又惶恐悸怕,为自己的冒失闯来,触犯了一个姑娘的尊严而不安,他等待着火山爆发。
火山没有爆发,有的是酷暑中沁人的清凉。“夏坤,你回来了,累不?”
好温柔的问话,他松了口气。
“不累。”他说。
“抓了一笆篓鳝鱼?”
“嗯。”
“哇,太好了,好好打顿牙祭了!”宁秀娟说着,打开了笆篓盖,“哈,还是活的!”
夏坤的心平静下来:“家伙邱启发抓鳝鱼得行,他双脚在田里踩,眼睛比猫尖,看见一个小洞,就伸根手指进去,一捅,‘嗤’,一根鳝鱼就从出口蹿出来。他闪电般伸手,食指中指无名指一夹,就逮到了。”
“你呢,你一定比他行。”
“不行,差远了。别看邱启发学习成绩全班最差,逮鳝鱼他可是顶尖高手。我去捅那洞,总是没有鳝鱼出来。”
“怎么搞的?”
“邱启发说,不能乱捅。这鳝鱼洞是滑腻的,要顺着滑腻感往里捅。可我一直感觉不到那滑腻味儿。就是胡乱捅出来了,也逮不着,那鳝鱼一飙,就从你眼皮底下溜走了。”
“你这人,真笨!呃,邱启发呢?回来没有?”
“没有,去他老婆那里去了。”
宁秀娟白他一眼:“说得真难听,老婆,不会说爱人!”
夏坤笑:“我就自己回来了。”
“你回来干啥?”
“给你送活鳝鱼来。”
宁秀娟又白他一眼:“就不会说别的。”
“说啥?”
“说……说回你喜欢的人这里来。”宁秀娟这一说,好看的脸唰地透红。
夏坤就捧她那脸蛋要亲,被她抚开:“看你那双沾泥的手,好脏!”
那天晚上,他俩去炊事班,用半篓鳝鱼买通了白胖的炊事班长,为他俩做了一大碗麻辣鳝鱼,两人回宁秀娟寝室海吃一顿,二人对饮,都喝了个半醉。他俩看星星对月亮,敲定了终身。夏坤对宁秀娟说,祝她今夜双喜,一喜他俩订了终身大事,二喜她过生日。宁秀娟就说,今后,你过生日,凡满五为你一小庆,凡满十为你一大庆……
多少岁月流逝,宁秀娟还惦记着她的承诺,夏坤不由想起了宁秀娟的种种好处。又想,人的生日,真有意思了。母亲山呼海啸般把一个肉团儿抛到这个世上来,那一日,便是这肉团儿的诞生之日,以后,年年就过生日。人也就一年比一年晓人情明世事,一年年大起来成熟起来老起来。尤其自己的生日竟与自己真心相爱的两个女人有关。那次,算是早恋吧,在那山上站岗,史莹琪为自己过生日;定亲之日吧,宁秀娟又为自己过生日许下了小庆、大庆的美愿。想着,就心生悲凉,今天这个小庆呢,就只有女儿和自己过。满脑子的往事今情在胸间潮涌,就想立即去邮局挂越洋电话,找大洋那边的宁秀娟说一声:谢谢你了,秀娟!还找史莹琪说一声:
你好吧,莹琪!还有章晓春……就埋怨起自己没有到电信局去办一个国际电话卡,此时不就可以马上通电话了么。
“爸爸,”女儿夏欣从他手中取下生日贺卡,放到书桌上,“爸,你在想妈妈?”
夏坤朝女儿笑笑:“女儿,我们开始吹烛火吧。”
“不是我们开始吹,是你自己吹。”女儿纠正说,打开了收录机。
收录机里唱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夏坤和女儿都跟着唱。夏坤就又想到了史莹琪的那个生日之夜。嗨,当代的交通真是快捷,不久前,才在大洋那边为自己爱过的人过生日,此时里又在大洋这边为自己过生日了。
“爸,吹呀,要一口气吹灭!”女儿喊。
夏坤点头,鼓了满嘴气。
电话铃声响了,女儿去里屋接电话。
“爸,快来,你的电话!”女儿在里屋喊。
夏坤没有吹烛火,进里屋接电话。女儿出屋去,说去照看火烛。
“喂,是我……啊,莹琪,你好……好,好……是的,一路平安……嗯,谢谢你了,谢谢……是的,我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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