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一大早起来,夏坤感到阵阵寒意。他叫女儿多穿了衣服。自己则穿上了墨绿色灯芯绒带翻领的半长便装,身心都感到温暖。
这衣服是甘泉来祝贺他生日时为他买的。她次日中午为他买了衣服,下午便匆匆返回省城成都去了。过去,自己四季的衣服都是宁秀娟为他操办添置的。是甘泉主动提出要为他去买衣服的,他同意了,却绝不让她破费。甘泉也不坚持。中午,匆匆吃了午饭,他就跟了甘泉从江北打的去市中区购衣服了。去的是开张不久的“新世纪商场”。夏坤还是第一次进这大商场。商场内,有上下自动扶梯,有假山、彩色喷泉,有从数层屋顶悬吊下来的雨花状大吊灯。集商场、餐饮、娱乐于一体。着装典雅、彬彬有礼的男女服务人员面含笑意。这同美国的商场也可以媲美了!“很快就要入冬了,看你这身衣服还能过得了冬。”甘泉笑盯他穿的化纤夹克衫说。“没事,我有棉衣和呢大衣。”夏坤笑道。“老土,啥年代了,还要穿得那么笨拙臃肿?现今,你要穿得随和潇洒才行。”甘泉盯他笑。在甘泉的引导下,二人上了三楼,来到了秋冬衣服自选便装厅内。甘泉为他选衣、试衣。服务小姐说,这位女士,这件衣服适合你先生穿。她这一说,夏坤的脸红了。甘泉却不在乎,选好一件让夏坤试穿,果然不错,就不想脱了。甘泉说,他穿上这件衣服就更显得帅气洒脱。买了衣服,他打的送甘泉去了长途汽车站。到成都的豪华大巴、中巴、普通客车很多,随到随走。甘泉上车后,笑着给了他一个飞吻。
这会儿,穿着甘泉为他挑选的衣服,很惬意,走到阳台上展臂扩胸,举目下望。起雾了。重庆的雾,又浓又密。一入秋冬季节,几乎日日都有雾。可不是,不然咋叫雾都呢。听说英国的伦敦也是雾都,就不知是不是比重庆的雾还多还浓。看不见远处了,近处错落的楼林都罩在缥缈的雾障里。不能远望,人心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愁烦。烦什么呢?那幢老病房楼的修建资金还无着落,可自己这三级甲等医院再不扩大规模不行了,不能满足医疗、教学、科研的需要了。卫生部长又下了要大抓卫生产业开发的指示,这怕是时代浪潮推涌的必然吧。自己这医院是背靠“半计划经济”却在与市场经济拼搏,药品、器械、设备,包括小到纱布、棉签等低资易耗材料的价格都是由市场调节、市场经济决定的。这些物品的价格已涨了好多倍了,医疗的收费价格呢,却三年未有调整。当然,已听说了,就要搞“总量控制,结构调整”的卫生体制改革了,医疗收费价格也要做些调整。这调整到底是否有利于医院?也许会有利于自己这大医院吧。医院要运转,要发展,要修建工作和生活用房,要添置动辄几十万数百万元的医疗设备,要给上千名在职和离退休职工发放工资、奖金、福利等等,支出大。上面现在只发60的人头工资,另外40的工资和其他一应开支都得自己挣。昨天,财务科长做了全年1至11月份的收支概算,虽说有几千万元收入,然而支出一扣掉,利润也就只有5左右,这咋行,咋能不欠账?欠账,是的,经过努力,已经还了几百万元。可药品费等等还欠有好几百万元。美国也欠账的。那种原先说的“既无外债又无内债”的思维模式不一定就是对的。可是,欠债总是对他这个院长有压力。女儿在喊他去吃牛奶、馒头了,他才回到屋里,脑子里仍然装满了医院的大小事情。匆匆吃了早饭,女儿上学走了,他也匆匆往医院赶。秋风带寒,他却感到暖和,这衣服太可以了。
走进医院,见院办公楼前摆了个铺有白布的长方桌子,桌上放了个红色募捐箱。医院团委的几个小青年正在散发小传单。又是什么募捐哟。这一向,残疾人募捐、资助贫困企事业单位募捐、灾民募捐等等不少。他过去拿过一张标题《洒向人间都是爱》的传单来,看着,就被吸引了。
尊敬的老师、同学们:
又是深秋了。秋风秋雨愁煞人,一场秋风一场寒,满目翠绿的大学校园又被寒风中飘下的落叶层层叠叠掩映起来了。仿佛整个世界都正为冬季的到来而颤抖。我们早已换去夏衫,穿起了暖暖的毛衣了。
可是,亲爱的老师、同学们,你们可知道,在我们的校园内,在我们的身边,还有一群为冬天的到来而揪心、发愁、受冻的同学。他们没有毛衣,没有棉被,甚至连一支钢笔一套必需的教材也买不起。95级一名医学系新生被迫辍学了,原因仅仅是交不起一千多元的学费和付不起日常生活费用。于是,他带着希望和憧憬走进这美丽的校园,又带着遗憾离开了;于是,他的人生之路便和我们有了许多的不同。即使是现在在学校学习的同学中,也有少数人是靠微薄的奖学金、助学金勉强度日。他们根本不敢奢望有毛衣穿,就是一星期吃上一次肉也感到是一种享受。94级的一位女同学,去年过冬御寒的衣服仅仅是一条长至小腿的单裤和几件亲朋好友送给她的外套。还有的同学是靠本来也不富裕的学校免费为他们供应的三餐维持学业。他们本应同我们大家一样穿得暖暖吃得饱饱安静地坐在教室里听课学习的啊。可是,因为他们的家乡穷,他们的家里穷,父母没有足够的钱供他们读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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