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寅翘着腿,伸手抚平皱起的衣摆,往后倚靠着椅背,本是最悠闲的姿势,偏偏他的目光太过骇人。
安喜县主和阿绥不由得正襟危坐。
安喜县主下意识的放下手中的茶盅,阿绥更是双手捏着绢帕乖乖摆在膝盖上,看着他眨巴眨巴水润乌黑的漂亮眼睛。
安喜县主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有失做母亲的威仪,虚咳一声放松下来:“什么眼神,吓着阿绥。”
阿绥看看安喜县主再看看李寅,小声说道:“不吓人的。”
安喜县主现在不想看到李寅的冷脸,轻轻哼了哼:“我有话同阿绥说,你去前院吧!”
阿绥对他挥挥小手。
李寅被打发去了前院,燕国公正在书房等他。
父子之间,男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絮絮叨叨的嘱咐,燕国公看着他,喟叹一声:“万事小心。”
“父亲放心。”李寅在燕国公面前难得放软姿态。
燕国公将他一直收藏着的河北道的堪舆图递给他:“前些日子你看过的,你带着或许有用。”
李寅也不客气,这图制得精细,到了战场上用处很大,上前接过来:“多谢父亲。”
燕国公嘴角牵着笑,示意他坐下,根据幽州等地的地势地貌给他指点了一番。
他身经百战,经验不是李寅可以比的,李寅也听得认真。
夜幕降临,小厮悄步进了书房,点上烛台。
两人才惊觉时辰过得如此之快,安喜县主也未派人过来叫他们用膳,想必是不想打扰他们谈话。
燕国公让忠伯传膳,再拿一壶好酒,想要好好同李寅喝一杯。
“喝酒误事,上壶茶吧!”李寅开口说道。
燕国公细想李寅说的对,便让忠伯依着他的话。
衬着烛火,燕国公看着李寅,他几个儿子中,李寅是最像他的,幼时倨傲得不可一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后来李宪去世后才成熟起来。
如今也已经成家了,说不准再过一两年也要做父亲了。
燕国公移开目光,掩饰住微热的眼眶。
李寅亲自为燕国公斟了一杯茶递给他,举起自己跟前的茶盅:“儿子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燕国公此刻也已经看不出方才的失态,笑呵呵的端着茶盅,抿了一口。
看着李寅凤目含笑,悠哉悠哉的样子,燕国公又说道:“早些回来,族里的事情,我先帮你顶着。”
“听说他最近在鼓动着几个叔伯,想要把他儿子给我阿兄做嗣子。”李寅语气带着丝嘲弄。
根据大周律例,嗣子和嫡子一样有权继承爵位家产。
燕国公点了点头,他向来都知道李宣的野心,但一个人的野心也要有足够的能力相匹配,若不然所有的一切皆是虚妄。
李宣一直都以为他不给他请封世子是因为他庶子的身份,可他从未如此想过。
若他真的有能力领导李氏一族,他怕是早给他请封了,没想到几年过去,他从未有长进,近来小动作更是一直不断。
李寅嗤笑一声:“简直是妄想。”
李宣到底也是他儿子,燕国公虚声道:“放心,那些叔伯还是有分寸的。”
“我怕他自己没有分寸,我走后,您看着他点,楚王那种人,他也敢招惹,别什么都没得到,还搭上了我李氏全族。”李寅想到李宣和楚王的那些勾当,便觉得心中厌烦。
燕国公皱眉:“我竟不知道他……”
楚王此前的谋算,圣人怕是早就也看在眼里,是决不会让这种阴险毒辣,灭绝人性之辈登得大宝。
他这糊涂儿子竟然搭上了楚王!
见燕国公脸色不好,李寅淡声道:“放心,他还没做什么。”
燕国公深吸一口气,颔首表示知道了。
李寅幽幽说道:“他太蠢了,我怕他把我儿子的家业弄没了。”
那些东西,他是无所谓的,但他得给他未来孩子守着。
燕国公表情肃穆,闻言缓了脸色,“啧”了一声,眼睛微亮:“有好消息了?”
李寅抚了抚茶盖:“尚未。”
燕国公泄了气,瞪着凤目,看他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姿态便不耐烦:“没影儿的事情,拿出来说什么。”
李寅也不生气:“不过是提醒您一句,免得到时候我儿子抱着你哭,你拿不出东西来。”
燕国公气得抄起一旁净手的巾子往他身上扔,怒笑道:“我还没老糊涂。”只不过一时没有注意到李宣和楚王的联系罢了。
李寅稳稳的接过巾子,丢到案上:“天色晚了,我还要去看看我阿兄,先告退了。”
燕国公敛了神色,起身说道:“去吧!也替我上柱香。”
李寅应下,躬身行了一礼,往外走着。
一脚踏出门,燕国公在他身后说道:“等你平安回来。”
李寅脚步微顿,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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