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为了“配合”他,帐篷里的那三人不避白水潇,大肆挖苦耻笑了他一通:什么娘里娘气,毫无胆色;什么细胳膊细腿,婆娘心肠,没事瞎慈悲;什么夹着尾巴做人,明里暗里常被人整……
听得白水潇心生恻然,看他的目光都柔和了三分。
辛辞叹气:“嗐,人人有本难念的经,谁的日子又是好过的。”
他掰了角饼,递到白水潇嘴边。
白水潇咬住,慢慢嚼了。
给白水潇开的是小灶,菜式样样都不错,这是辛辞提议的:美食会让人心情放松,白水潇吃得舒服了,自然就肯多说些话了,而多说,必然多漏。
他觉得自己怪聪明的,千姿回来之后,他要向她好好邀个功。
白水潇也是接连几天没吃过一顿正经的了,忽然间吃上这些油炸酥脆的,舒缓的味蕾松弛了紧绷的神经,整个人有些恍惚,又有些惘然。
辛辞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话,依旧是坚持立场又释放善意,絮絮叨叨兼窝窝囊囊,白水潇觉得他好笑,但这好笑里又带傻气,并不让人反感。
过了会,辛辞迟疑地发问:“白小姐,我听说你是落花洞女,是嫁给洞神的?”
白水潇随口嗯了一声。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我见识少……这是不是你的一种臆想幻觉啊?你有没有去看医生啊?”
这还有不生气的?白水潇两眼一翻:“你放屁!”
辛辞哆嗦了一下,攥紧手里的勺子,默默去搅碗里的米粥。
算了,跟这种外行,没什么好计较的,白水潇的气又平回来:“你感觉不到、看不到,不代表人家就不存在。”
辛辞“哦”了一声,一副老实受教的模样,又虚心求教:“那就是说,你能感觉到他?”
白水潇有几分自得:“那当然。”
辛辞挠头:“那他长什么样啊,是不是高大威猛、充满男子汉气概?对你又温柔、又体贴?家务抢着干的那种,绝不让你受累?”
他知道自己问得蠢:连形体都没有,干个屁的家务——但没办法,蠢呆的滥好人,是五姑婆给他定的卧底人设。
白水潇的面色几经变换,时而迷茫,时而又幸福甜蜜。
像一切忍不住向外人炫耀伴侣的人一样,她终于开口:“他当然是好的,我跟他在一起,心里……安稳得很,再痛苦委屈,到了他身边,也就什么都忘了……”
辛辞心说:这不就是鸦片烟吗,你抽上两口,也会觉得安稳幸福无忧无虑、烦恼全消啊。
“长什么样子,我也不清楚……”
辛辞惊得脱口说了句:“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怎么能行呢,这男女在一起,连长相都不知道?”
白水潇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本不想理会他的,但他那匪夷所思、就跟天要塌下来一样的神色,又让她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她冷笑着说:“你懂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们这种俗人,当然在乎皮相,女的要漂亮、男的要帅气,不止皮相,还要有钱、有房子、有地位、有学识,真不知道你们喜欢的是人,还是那一堆听着好听的花花架子。”
“然后呢,等这个人失去了容貌、变穷、没地位没学识的时候,你那喜欢也就淡了是吧?”
辛辞没吭声,毕竟……这世上男女情-事,大概率是如此。
“但是真正最纯粹的感情,不应该是超脱这些的吗?不在乎你的皮相、贫富、地位高低,不在乎你是生是死,不在乎你是有肉身、还是无形物质,我告诉你,我不在乎。”
辛辞哑然。
白水潇呢喃有声,已经不是在跟他说话了,像是只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对着全世界宣证:“那些人都不懂,只会嚼舌头说落花洞女是被夺走了魂,疯疯癫癫的,又说嫁给了洞神,毁了毁了……”
“他们懂个屁,只懂男人女人、床上翻滚,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感情,可悲,活得这么可悲,还自以为正常,还在背后笑我。不过我无所谓,我可怜他们。”
“他们一辈子,都没有那个机会和运气遇到这种感情——我愿意为他死,为了保护他,我什么都敢做,哪怕豁出这条命呢,我没做错,保护自己的爱人,天经地义……”
“我就是后悔,其实我有机会杀了孟千姿的,我太贪了,想要她长久听话,反被她逃了,是我错,我对不起你,现在搞到这样,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说到后来,喉头哽住,泣不成声。
辛辞听得头皮发麻、目瞪口呆,但念及职责所在,要一字一句记下、好去转达给五姑婆,又只能默默听着——他觉得这话偏激而又惊心,后背止不住阵阵发凉。
就在这个时候,白水潇的啜泣声忽然停住了。
停得非常突然,像是喉头被什么扼住了:一般情况下,那种拖着音的啜泣,是不大可能停得这么干脆彻底的。
辛辞的心头掠过一阵掺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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