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三明清了清嗓子,和貔貅无缝衔接:“主要还是我的责任,我身为广西这头的负责人,很多事情没落实到位,遇到紧急情况,应该以孟小姐为先的,但是我们觉悟不够……”
这说的都是什么冠冕堂皇文章啊,江炼险些笑出声来。
孟千姿问两人:“说完了?”
多说多错,两人互看一眼,先后点头。
孟千姿冷笑两声,突然发了怒:“说的什么屁话,没一句说到点子上。”
怎么会一句都没说到点子上呢,路三明额头发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孟千姿说:“山鬼戒律,很多条类放到今天已经不适用,我也不是很在乎。谁的命都宝贵,没义务为别人牺牲,记挂着老婆孩子没错,第一时间逃命,也是人之常情。”
江炼唇角不觉扬起微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你们身为山户,近山亲山,对一切山变山况都应该了解:是不是真的走山、走山时应该怎么办,不该有个常识吗?今天幸好只是泥流,没有造成什么损伤,如果真的滑坡了,就你们那逃法,逃得出去吗?再记挂你老婆孩子,老婆孩子也看不到你了!”
貔貅口唇发干,只是不住点头。
“还有你,”孟千姿看路三明,“你自己都说了,你是广西这头的负责人,相当于南岭的归山筑都是你管,位次这么高,不是让你享清福的。你带人办事,总得对人负责吧,事危生变,你应该第一时间稳住阵脚、给出对策,而不是听风就是雨,跟着别人一起跑——他跑你就跑,你的主见在哪儿?”
当此刻,雨势更小了,孟千姿的声音清楚传了出去,洞内外静寂一片,连咳嗽都没人咳一声,倒是有啪嗒的脚步声传来,是那个下山取药的山户又气喘吁吁地上来了。
江炼走到洞口接过急救包,无意中看向山下,不觉咋舌:这场雨还真是又大又急,远近山根处都已经汪水了,明晃晃的一片,宛如湖泊,这凤凰右眼,倒像是从湖泊里拔起来的。
不过广西就是这样,在某些地方,甚至有“吨湖”现象。
一场急雨暴雨之后,地下河道意外阻塞,雨水渗透不下去,索性在低洼的山谷间聚集成湖,湖里还能养鱼泛舟呢——最有名的就是来宾市忻城县的十年吨湖:一场豪雨,造就了一个山间湖泊,一直坚-挺了数十年,十年后的某一天晚上,附近村民听到吨湖方向传来隆隆的震动和奇怪的水声,第二天起来一看,湖面下降了一米多,湖中还有不少巨大的漩涡,几天之后,整个湖都消失了,有关专家考察后推测,是长久堵塞的地下河道又突然畅通、把整个湖给“吞”下去了。
不过这样的吨湖少之又少,而且凤凰右眼一带,没听说有什么吨湖,江炼估计,这短时间内汪聚起的水,很快就下去了。
孟千姿一通发泄完,心头纾解不少,见江炼拿着急救包进来,也知道是要包扎,于是赶路三明他们:“行了,话我就说到这儿,剩下的,自己下去好好想想吧。”
路三明在那儿听训,洞内外都有手底下的人,直如公开处刑,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如今听说让下去自我反省,如逢大赦,赶紧应声出来,然而见到洞外的山户,又觉面上无光,急急就往山下去,剩下的那些山户面面相觑,跟也不是,留也不是,于是稀稀拉拉,有跟着往下走的,也有走了一程又停下、防这头还有吩咐的。
江炼给孟千姿包扎伤口,笑着说她:“真凶。”
孟千姿余怒未消:“本来嘛,这还是山户呢,遇到个山变就慌成这样——觉悟到不到位我是不知道,但业务能力一定是不过关的……”
说到这儿,不觉叹气:“我六妈管着这头,她不上心,下头自然也就松散。”
江炼岔开话题:“凶是凶了点,不过心肠还真好。”
孟千姿没听懂:“心肠好什么?”
江炼说:“‘谁的命都宝贵,没义务为别人牺牲’,你一个坐王座的,能有这想法,还不是心肠好吗?”
孟千姿却不觉得这个值得称道:“一个坐王座的,心肠好算什么优点。”
在她看来,或者在几位姑婆眼中,诸如心思缜密、精明强干、技艺超群、才智过人这种,才算是王座标配。
江炼笑了笑:“这都是你们上头的想法,怎么不去想一想下面的人都是怎么想的呢?我这样下头的人啊,从来不在意上头的人是不是上天入地、神通广大,关我什么事啊——她如果能顾惜我点,把我当跟她一样的人来尊重,我就觉得,这追随不亏了。”
又压低声音:“刚刚,路三明是面红耳赤的,但我看外头的人,都激动得很呢——恭喜你,在这圈了一拨粉。”
孟千姿噗地笑出来,顺势把手递给江炼,由他扶着起身。
歇了这么久,走路还是一瘸一拐,不太利索,外头有不少双眼瞧着,背她不太合适,江炼便搀扶着她往外走,到洞口时,本想让她看看山根处的那个“湖”的,哪知道这头的水下得好快,只这么会功夫,已然肉眼可见地消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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