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大娘早点休息。明天有什么活,尽管使唤我。”
“那怎么行?你们团长说你可忙着呢。地里那么多小伙,有什么事我随便从里面揪一个就行。”
外面的门吱呀吱呀地关上,毓殊双手箍着自己那套发旧却干净的被子枕头进了屋。朱四娘见状,从炕上跪着蹭过去,伸手帮忙铺床。
“你躺着吧,我自己来。”毓殊的头发尖带着点湿气,大概是刚洗过的。
朱四娘插了一嘴:“晚上头发湿着睡觉不好。”说罢她麻溜下地,拿来一条毛巾,欲为毓殊擦头。
毓殊往一边躲,双手挡在她与朱四娘之间:“好了好了,我的头发没有水,就是没干透。我头发短,等一会儿就干了。”
朱四娘讷讷地缩回手,她看着毓殊的床褥……炕挺大的,两人分睡这头那头。
毓殊眼神儿好,瞥见朱四娘那张欲哭无泪的脸。她又不懂了。干脆拉她坐下两个人谈一谈。
“四娘姐姐,你不能整天拉着一张脸啊?谁欺负你了?你这一天没接触几个人,总不能是我欺负你吧?”毓殊语重心长。
“我……是不是特别脏啊?”
毓殊一愣:“白天擦过了,总是要干净一些的。你想洗澡是不能的,你身上好多伤口。”
所问非所答,朱四娘听了有一点想笑。她那又哭又笑的脸是不大好看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毓殊摘了腰带,踢了鞋,解下绑腿,脱去外面的军裤,里面是齐膝短裤。她盘着腿,解衣服扣子,说:“那啥意思?”
朱四娘犹犹豫豫,双手捏着衣摆:“我……嫁了好几次了。他们都说我不守妇道,连窑子里的女人都不如,得浸猪笼扔大河里。”
毓殊明知故问:“那你为什么嫁了好几次啊?”
朱四娘咬着嘴唇,她那张顶好看秀丽的脸那般可怜无助,惹人怜爱。
“我第一个丈夫死的早。他死了,我爹便把我再嫁了。嫁了几次,我都不愿意,就跑了。”
“嗨这有什么?你不愿意,你跑了,多正常?要我说,在大帅那会儿出了这档子事,官府还能判离婚呢。”
“离婚?”朱四娘迟疑,“女人……还能离婚?”
“当然了。”
“可是,女人自古从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说四娘姐姐,你跑都跑了,还在乎这个?你想离,那自然是可以的。你听说过‘刀妃革命’吗?”
“刀妃?”
“因为那个妃子像刀子一样,划破旧文化的脸面。她在皇宫不自由,不喜欢她的皇帝丈夫了。她就要离婚,她家人不同意,可结果呢?不但离成了,还拿到了赡养费。妃子用这笔钱建了学校、当了老师。”
朱四娘感叹:“真好。”
“是啊,革命后讲究皇帝也是人,男人女人都是人。有什么拉不下这张脸离婚的?刚闹革命时我爹我娘那是怕极了,后来我娘一看,革命是顶好的。她也效仿那妃子开办学校,教孩子们读书。我爹只喜欢骑马射箭耍拳脚,他就我娘这么一个女人,只要我娘在,他别的也不大在乎。我娘开了学校,他还能混个武师父当当。我爹看着学生比他管的家丁还多,那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你爹你娘真是个好人。我也很羡慕那个妃子,可以的话我也想像她那样。但是这儿的官府已经变了,只要有钱,什么事都能给你做成。想离婚大概是很难的。”朱四娘叹气。
毓殊也叹气。
朱四娘道:“我是个嫁过人的,没人愿意花大价钱娶,唯有一个前清的武举人中意我,给足了我爹钱财,让我给他当小妾。”朱四娘揉着眼睛,慢慢说,“他夫人不喜欢我,总是让我干重活,我认了。她还打我骂我,我受不了,就跑了。”
“然后呢?”
“我跑了,武举人找到我爹,要回他的彩礼钱。我爹抽大烟,到手的钱都花光了,哪还有钱还给人家?于是他和武举人合计毒死了我三姐的夫婿,一个商人。这样武举人娶了我三姐,还和我爹瓜分了三姐夫的家产。我三姐不从那武举人,刚过门便自尽了。”
朱四娘低声呜咽,身子一抽一抽的。
“是我……害了我三姐、三姐夫。”
朱四娘失声大哭。
“不怪你,是你爹和那武举人太畜生。”毓殊稍微靠过去,拍拍她的脊背,想着这大概不足以安慰四娘,便轻轻抱了抱她。
小时候她难过了,被阿玛揍了,额娘都会这么抱抱她。
朱四娘哭得直打嗝。毓殊见状,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喝,当是压压惊。然后她拉着四娘的手,全当是让四娘心里踏实些。
毓殊那双原本白净、十指修长如葱如玉的手,多了些茧子、伤痕,变得粗糙坑洼。就是这么一双手,给了朱四娘继续说下去的力量。
她不哭了,抽抽鼻子,挺直了腰,说:“我跑了,我爹就花了点钱,找几个壮丁把我抓回去。他花那点钱不可惜,因为他把我卖给大户的钱远比那多。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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