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幼帝不再言语,陆秋白同样以臣侍君之礼郑重叩别,坦然接受自己将要面对的结局。
王权霸业,总会有前赴后继之人,淳安王是如此,崔文海亦是如此。
即便江山更迭,许多事情依然不会有本质的改变,李自晖是如此,先帝亦是如此。
唯有在萧妧身上,她看到一丝她从前从未想过的一种可能,只可惜太晚了。
萧妧的胜算太低,为了这个可能,她愿意赴死,哪怕只是起到一点微弱的作用。
大理寺狱阴冷潮湿,陆秋白感受到自己身上最后一丝日光的暖意也被彻底拂去,一颗心彻底沉坠下来。
前方带路的衙役脚步沉稳,身上的佩刀在腰间哗啦作响,她粗粗一扫,察觉到异样:“这不是回牢房的路。”
衙役毫无起伏道:“有人要见你。”
陆秋白眯起眼睛,这么快就有人耐不住要下手了?不过对方恐怕没有料到,此举正中她与太后的下怀。
若她横死狱中,岂非更加坐实了她的指控,间接证明了崔氏定有猫腻?否则何必着急杀人灭口。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既有权柄手段见她这个重犯,亦有胆子冒险也要杀她。
只是她一心求死,却忽略掉了那个最大的可能,看到姜林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甚至想要夺门而逃。
身后的房门被关上,整个屋子里顿时只剩下她们二人两两相对。
陆秋白想起那句被她忽略的话语,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当初那些伤人的话,不过是为了让她无所顾虑。
那现在,她也没有必要让她有所担忧,时间会磨平一切,多年以后,她的天地本就辽阔,没有她的牵绊,她自是天地间最自由的雁,走遍山川,远离京都,京中的这些波云诡谲,都不会影响到她分毫。
有太后的赏识与曾经的大恩在手,身为医者的她,本就可以为自己搏出一片天。
她换上一副不解的模样:“太后说,是你求她……为何?”
姜林站起身,开头便是道歉:“对不起,当时我不该说那样的话,只是猝然知晓陆家之事,不想你有所疑虑。”
陆秋白退后一步:“你调查我?”
姜林看着她后退一步,知晓自己曾经说了重话,说出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留下的裂痕不可能消弭无踪。
“对不……”
陆秋白冷哼一声:“所以你那时就已经知道,勇宁侯与姜孜,同样是间接逼死陆家满门的凶手。”
姜林怔在原地,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陆秋白还在继续:“我竟……与仇人之女达成盟约,还被仇人之女救起两次,哈哈哈哈!真是苍天误我!”
姜林收回本想触碰的手,道:“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陆秋白冷笑一声:“替?没有人可以替她们道歉,我要她们全都付出应有的代价,姜大夫不欠我的,您可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这声道歉,我受不起。”
松柏后凋(十一)
房中的光影黯淡,黯淡到几乎难以捕捉到相对之人脸上细微的表情。
姜林皱起眉,觉得现在她的表现与平常大相径庭。
却听得陆秋白道:“姜大夫,请回吧。”
姜林好不容易才能见她一面,自然不可能就这样铩羽而归,再说她面上明显病容难消,叫她如何放心离去?
不论是出于情义还是道义,她都不能放任她不管,也不会因为她几句话转身就走,毕竟这可是她曾用过的伎俩,哪有那么容易上当?
于是姜林顶着她的逐客令,坚持问道:“太后见你……怎么说?”
陆秋白并不看她,冷冷道:“与你无关。”
姜林静静地看着她,试图从她的冷硬疏离之中找出一丝破绽,只看得陆秋白快要坚持不住,才道:“你看着我说。”
陆秋白将脸别过去,又重复了一遍:“请回吧。”
姜林却突然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抵住她的后脑勺,将人猝不及防地拉进怀里,唇舌相碰。
这一番动作来得太快,那一瞬间对方的慌乱做不了假,人下意识的反应是最暴露内心真实的想法的,姜林清晰地看到陆秋白耳尖爬上可疑的红晕,就连两颊也开始泛红。
她感受到对方胸膛里强有力的心跳,昭示着心里的不平静。
陆秋白在一瞬间的错愕之后,便立即反应过来,有些恼怒地试图将人推开,不过持续高走不下的体温让她的反应和体力都明显有所下降,错误地预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这点挣扎对于姜林而言几乎约等于无。
陆秋白挣扎无果,顿时恶狠狠地咬上对方的唇,姜林这下方才不得已将人放开。
姜林顾不上被她咬得流血的唇,先是问道:“你发热了?”
陆秋白趁机退开两步,便立时觉得头晕目眩起来,眼眶发热,意识变得游离,她悄悄扶着桌子想让自己站稳,嘴上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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