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脸上始终没什么太大的波澜,她很快重新让目光落在手掌中摊开的一本字迹密密麻麻的书上,刚好翻页。
偌大的操场中,只有她一个人是在这样做的,或者说出现在操场这一事件,早已被学生们约定俗成为独属于放松玩乐的时刻,自然再读书会是心生乏味和抗拒的。
这使她和其他人格格不入,所以总是会被误解:是没人同她玩而过于寂寞,所以才看书这种徒增痛苦的东西消遣无聊的。
于是一些人又开始了对青禾喋喋不休的诘问,殊不知这份自以为是的慰藉,对她才是真正的折磨。
她们只要在空闲时间里见到她,就总是叽叽喳喳、乐此不疲地讨论着、询问着从沿海大城市的重高里转过来,差不多快满一个月的青禾各种各样的问题:有趣的还好,奈何皆为极其没有营养的。比如大城市里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新鲜事儿,抑或是她又为什么会转学、转学也好,为什么会转到文梁这种乡野地方来。
她早就回答腻了,却碍于减少是非的初衷,便跑火车似的满嘴遁词,说喜欢这边的水色景色什么的,有时又说想多认识些新朋友尔尔。有时连她自己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坦白讲,文梁由于从没发展过什么重工业、经济建设也缓慢,而且近江,故这里的自然风景委实很好的。县不大,学校建在城区与郊区的交界处,因而几乎可以轻易地闻到花草树木、泥土和庄稼的气息,街上除了赶集热闹外,总是很静;虽然一到晚上,就有了别样的风情。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她明明从最开始就是在不懈地打马虎眼罢了,她不想同人讲自己,也压根没必要。青禾对谈天这些不感兴趣,她只喜欢画画、看书和听歌。而这些东西不是非得什么特别的地方才能做,所以她怎样都无所谓。
同样的,她打心底喜欢不起来那群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不知趣的野孩子,话说比自己曾认识的任何人都口无遮拦。
可她不说,谁又会知道这个长得很讨喜、天天还以笑示人的漂亮转校生,到底在想什么呢。
魏徕不一样。
她怎么看都是个学业里没缺点的优等生,应当是在当下这高压应试教育所裹挟的成绩至上的风气里,最被敬畏的才是,可在她们班,奇怪的做什么都会被挑刺和挑衅。
青禾依稀记得有人说,这好像是由高一时的某次测验后发生的,再详细的内容,就没人知道了。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她怎么觉得,另有隐情呢。
而她的预感果然是正确的。
“阿芷,你是不知道,靖逸昨晚在放学后,苦心给我们魏学委准备了好大好大的‘惊喜’呢!她怎么敢把脸摆那么臭的,谁给她的胆子阿!”
“就是就是,瞧她那副穷酸样,怕是都吃不起酸奶吧?咱们善良的靖逸给她买了那么多,她怎么不舔干净呢?真是太可惜了!看吧,现在被教训了吧。”
女生们口中的“靖逸”姓徐,班上唯一一个和男生群体格格不入的男生。
大概由于其长相阴柔且行为举止也偏女性化的缘故,他总是被其他男生排挤,称作恶心的“娘娘腔”,反之却被女生群体所接纳,深受喜爱。平时是很爱仗势欺、耀武扬威的人,也是霸凌魏徕的领头人物,在没人管的情况下,他和那群人更无法无天。比起何芷,青禾更抵触的就是这样的人,总喜欢自挂东南枝,因而一举一动都变得令人觉得是在插科打诨,不愿更好地相处。
她一开始想,明明自己也在经历着霸凌,可仍然选择将矛头对准另一个更弱小的受害者的徐靖逸,到底为什么会那么做——无非就是太急于证明自己作为一个男性的尊严罢了:因为他们形成的集体以欺侮他为乐,而他便会下意识地模仿崇尚,去造出一个近似的团体,再将自己伤害转移出去,成为闭环,私以为这样便能维护自己可怜的自尊心了。青禾觉得这种人实在可笑,或者说是全部男性。
他们从小到大,好像无论如何都在极力炫耀和证明自己作为“第一性”的优势和特权;而一些可悲的女性,却将他们的向下剥削或自愿或被迫地常态化,且自甘化身为他们的利器刺向其他同类,正如徐靖逸所在的那个小团体,其他的几人,都是女生。
青禾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会是这样的,可她也没有兴趣做所谓的革命先锋。她是个讨厌麻烦的人,知道不管什么举措都可能引发坏的蝴蝶效应,所以从小到大都和圣母毫无关联的青禾,自然不愿一根筋地维护这所谓的正义,去随意为别人赴汤蹈火。
直到不久前,那次因处理美术社团的事而被迫延迟放学时间,将要离开时又记起有东西落在教室,遂去寻找的机缘巧合下,青禾窥见了几乎不曾设想过的一幕——那个不可一世的徐靖逸,居然在死心塌地给班上最讨厌他、欺负他最狠的男生——另一个深受他人爱戴的好学生严禹瀚口交,一边还在说,要是再发生像魏徕那样的事情该怎么办。
恶心得她差点当场吐出来的同时,明白自己似乎也找到了真正的真相。
说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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