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以为会让海军跟超超送呢。
其实去年她家割稻子时,她跟海音只割了个把小时,太阳一大,妈妈就喊她们回家烧饭送田里了。
“那当然了。”婆奶奶的声音隔着窗户有些含糊,“跑来跑去白耽误功夫。”
杨桃偷偷朝江海潮使眼色,从橱柜抽屉里又拿出三个鸡蛋:“跟酸豇豆一块儿炒吧。”
海音懊恼:“早知道我们刚才割把韭菜回来好了,正好炒鸡蛋。”
江海潮突然想起来:“对了,韭菜,还有酸韭菜,拌了带上吃吧。”
她洗好锅,倒了多多的菜籽油,等到烧热了舀了一半到碗里,拌上从玻璃瓶里夹出来的酸韭菜。剩下的熟油则全都用来炒酸扁豆和酸豇豆了。
杨桃还夹了酸辣椒切碎了丢进锅里一块儿炒,家公爷爷进灶房闻到辣味气得骂:“一天到晚放辣椒,早晚有一天你胃痛的满地打滚。”
杨桃躲在大姐后面偷偷吐舌头,酸扁豆本来就该放辣椒嘛,不然怎么好吃?
饭菜上桌,大人孩子都跟打仗似的呼噜噜喝烫饭。家婆奶奶一开始还抱怨她们煮这么多蛋浪费,家公爷爷把两只蛋都磕了,放了只到她碗里,她才没再多说。
吃过饭收拾完,太阳也升到树梢上了,五个小孩跟在大人后面下田去。
一路上,同去田里割稻的人都打招呼:“下田啊。”
还有人开玩笑:“兴德大大,你们家今天人手足啊,都要凑个生产队了。”
家婆奶奶笑着接话:“那是啊,我们家人丁兴旺,是大富大贵的气象,这不收黄金来了嚒。”
过了中秋节,秋天真的来了,仿佛一夜之间,到处都是打翻了颜料盘浸染出的金黄。田地是金黄的,太阳也是金黄的,阳光热烈地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上,好像连空气里流淌的都是快活的气息。
看着这么一大片稻田,江海潮觉得自己肯定会腿软,要割这么多稻子呢。
可她扫过的第一眼,心里弥漫出的情绪竟然是:好多稻子,秋天,是丰收的季节!
从端午节插秧到三伏天灌水,再有各种施肥打农药除草,经过了小半年的艰辛,家公爷爷和家婆奶奶都晒塌皮,衣服背上挂了好多盐花,才丰收的粮食啊。
杨桃站在田埂上,眯眼看天上的太阳,小声嘀咕:“太阳驾着金黄色的马车而来,哪里不好了,明明很好。”
她报的是作文兴趣班,上礼拜天写的作文开头一句就被老师批评了。
江海潮哈哈笑出声:“你们班总共三十四位学生,三十篇作文都用这句话开头,老师不发火才怪呢。”
她去办公室送收上来的作业本时,就看见四年级的语文老师批一本掼一本,批到后面直接暴走:“就不能换句话啊!”
家婆奶奶催促几个丫头:“哪有那么多话讲,赶紧割稻子。”
海军和超超喊:“奶奶,刀哩,我们没镰刀。”
婆奶奶把装酸菜的玻璃瓶从篮子里拿出来,将空篮子推过去给他俩,伸手一指旁边的空田:“你们就在这里捡稻子。”
旁边是四爷爷家的田,他家前天就打过稻子了,家公爷爷还去换工了。现在田里漏下的稻穗人家也不要了,刚好可以捡回家喂鸡。
她也不指望两个小的能干什么活,只是得框着,不能放他们在家里玩。现在家家户户都忙着收稻子,大人全在田里。到时候他们要是跑到水边瞎玩掉下去,都没人看到管。
江海潮记得她妈说过小时候在生产队捡稻穗,晚上偷偷捡不交给生产队,结果捡了一个秋收,婆奶奶煮了两碗白米饭给她和舅舅。他俩一口菜没吃,直接扒光了白米饭。
那还是生产已经捡过一回的空地呢,可见落在田里的稻穗真不少。
她只想更省事点,问大人:“那干嘛不把鸡赶过来,让鸡直接啄地里的稻穗吃呢?”
家婆奶奶指了一垄稻示意她负责割,随口道:“你想的倒好,鸡听你的?你让它啄空地它就啄?回头把人家稻子都啄了,你怎么赔啊?它可是长着翅膀能飞的。”
杨桃不服气:“那换鸭子来好了,鸭子也吃稻啊。”
可惜她妈嫌鸭骚味重,家里一直没养鸭。
海音想起来:“二舅舅家养了鸭子,把二舅舅家的鸭子赶过来吃。”
家婆奶奶瞪眼睛:“哦,那家里的鸡不吃,你们也表吃蛋了。”
三姐妹吐吐舌头,赶紧蹲在田里割稻子。
割稻子这事就晚不就早,宁可割到天黑也不要天刚发灰忙着下田。倒不是单纯地害怕天黑容易割到手,而是因为现在露水重,过了一夜的稻子如果没有晒太阳,沉的很,拢在手里割特别费劲。
江海潮刚蹲下来割了没多久,两条胳膊就沉重得要抬不起来。后来日头大了,稻子倒是越来越轻盈,但她的胳膊却依然一发不可收拾地越来越沉重。
除了肩膀和胳膊以外,她的腿,她的腰也像灌了水泥,一个劲儿往下坠,动一动都浑身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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