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珉弦低头轻笑,摇了摇头。
庄清河余光瞟到一旁的商辰,心领神会,心里生出一种在家长面前偷情的背德感,又低声调戏了他好几句。
商珉弦被他逗得避无可避,耳朵都红了。
庄清河看着他,心里的怪异感更重,总觉得他状态跟平时不一样。
是因为紧张吗?
这时,一旁的商辰走过来打断了他们,对商珉弦说:“我们该过去了。”
商珉弦点点头,看向庄清河,说:“回去吧。”
庄清河把商辰当空气,眼睛只看着商珉弦,又问了一遍:“确定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吗?我可以在外面等你。”
商珉弦摇头:“你在的话我会紧张,你回去吧,我看着你走。”
“好吧。”庄清河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点点头说:“那我先走了。”
“嗯。”
庄清河转身离开,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看到商珉弦和商辰一起上了车,心里那一丝怪异感始终挥之不去。
庄清河慢慢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街上很热闹,阳光如碎金撒下,毫无偏颇地照射到每个人身上。
这时,几个骑着自行车的中学生迎面而来,说笑着穿过他而去,像一阵风从他身边刮过。
庄清河想起来这附近好像就是中心公园,这帮孩子应该是往那边去的。
庄清河又想到商珉弦不会骑自行车,或许等有空了,自己可以教他。等他学会了,他们也可以在天气好的时候去中心公园骑车。
这么想着,刚才和商珉弦对话时的怪异感再次升了起来,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好像第一次听商珉弦说自己不会骑自行车时,他就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为什么呢?
想不起来。
他接着往前走,经过一片空地时,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正在学骑自行车。他身后那个男孩儿比他稍微大一点,应该是他哥哥。
“你别看脚下,看前面。”
“啊啊啊啊,我要倒了,哥!我要倒了。”
年长一点的男孩儿连忙从后面扶住他,说:“你不要怕,我都说了我在后面扶着你,你不会摔倒。你就看着眼前,脚下一直踩就好了。”
小男孩儿一脚撑地,垮垮地撑着车,撅了撅嘴说:“我忍不住啊。”
“真笨,我学的时候都没你这么费劲,早知道我不教你了。”
“不行,你答应了我的,你说你学会了之后就教我的。”
稍大一些的男孩儿把自行车扶起来,说:“你怎么那么没用,摔一下又能怎么样?也就刚开始摔,骑自行车学会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怎么骑的。”
庄清河从他们身旁经过,听见了这句话。他想起自己当初学游泳的时候,游泳教练好像也说过这种类似的话。
当时游泳教练说:“游泳这种需要长期重复一个动作达成学习的技能,会在脑海中形成肌肉记忆,一旦学会,那就永远都不会忘记了。”
肌肉记忆
一旦学会,那就永远不会忘记了
庄清河突然停下脚步,他站在原地,听着心里破土的声音。
好像衣服上的一根丝被抽动了,裂痕在平整的织物上慢慢爬着。
不对!
刹那间如大厦倾倒,有什么东西被尽数推翻,在庄清河脑海中轰然倒塌,激起岁月的尘烟。
而在这股尘烟中,又有些东西正在变得分明。
回忆裂开血盆大口,庄清河和幼年的时光中间隔着的毛玻璃在他面前一块块皲裂,然后变成齑粉,被风吹走。
然后庄清河看到了多年前的那副景象。
种满白色月季花的院子里,他和商珉弦站在树下。
远处传来的笑声像银铃一串,又像一阵风刮过。那是几个十来岁的男孩儿骑着自行车,从林荫道尽头的小路经过。
商珉弦转头问:“想学骑车吗?过段时间我教你。”
他扑到了商珉弦的怀里。
树隙里透露着天空的碎蓝色,他们身上覆着斑杂游移的日光,朦胧的光追逐着模糊的影。
起风了,满院子滚动着香熟的桃子味儿。
庄清河冷汗直接下来了,如骤然见到惊悚的鬼面。
他想起来了,商珉弦是会骑自行车的。
一个人,必须要自己会,才会说“教”。
商珉弦是会骑自行车的。
那为什么现在他的不会骑车了呢?
方舟的话也在此时浮现耳边。
“内隐记忆则是不需要刻意回忆的,肌肉记忆就属于内隐记忆的一种。”
“解离性失忆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外显记忆缺失,但是内隐记忆完好。”
如果按照这种说法,那商珉弦不应该忘记怎么骑车。
所有人都说,商珉弦十二岁那年因为失忆了,把所有事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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