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被遥控器摁出一个角。
或许会影响她睡觉,季允之把它按回去。
之后在一旁的沙发坐下,开始打游戏。
三分钟后退出。
他承认他不明白了。
他可以先承认另一件事。
从第一次见面到这一刻,他其实明白她每一份情绪。
他明白。
他甚至可以准确识别她迷失和依赖的那些瞬间,也知道又是哪些瞬间,她选择收回触角。
一一一点也不高明。
他一旦加班,那就是要赚大钱了。但小女孩不知情,她会背着书包气喘吁吁跑来家里做饭,勤勤恳恳切好水果,把它们拼成漂亮的果盘,小心翼翼观察他的反应。
他抬手把人拽到怀里。她还是那样小心,轻轻拍他的背:“累了是不是?”
其实不是。他只是在想用什么姿势。
她的目光里是17岁男生都能看穿的心疼,而他已经二十七了。
但她不敢说。
他无所谓她说不说。有什么区别?结果都是一样的,结果都是她会乖乖待在身边。
他压根就没觉得她见不得人。他最好的朋友远在美国,都知道他养了一个小女孩在身边,名字是一一。
但她听说他要带她去吃饭,甚至需要努力藏好惊喜。她从不在乎穿着,这时会躲在衣帽间里反复尝试,鼓起勇气,问他:好不好?
“你一小孩,折腾什么。”他答了,目光没有离开屏幕。
世界上没有人需要让一一精心打扮,她是他的。
但她的目光黯淡下去。
最后换上最普通的背带裙,乖乖换好鞋等他,不再说话。
这样就很可爱啊。他抓一把她的脑袋。
她就温柔笑一笑。
她没办法融入,其实他也烦某些场合遇到的所谓精英。人是没有必要把在华尔街的工作经历当作吹嘘资本的,也没有必要追忆已经不存在的往昔。
他们的太太更没有必要大惊小怪:05年的?
或者阴阳怪气:哎哟,我女儿02年的,还在英国读书呢,读不完的书。
陆至扬打圆场:允之年纪就小嘛,他一直跳级。
小女孩无措坐在中间,像是要哭出来。
他起身把人牵起来向外走,话都懒得说。
陆至扬给他打电话,说他们会来道歉。
因为误会了。
把一一当成那种男人之间的谈资了,不知道他是认真的。
商忆蜷缩在副驾驶,紧紧抱着自己。
她在难过,他是知道的。
等做完爱,她伏在他的腰间,低声问:“他们把我当成那种女人了,是吗?”
他沉默片刻,只是说:“以后不会了。”
“……其实也没错。”商忆坐起身,低着头,像是在看自己的身体,“但是你放心。等你不要我以后,我不会去找下一个的。”
他什么时候说不要她了?季允之懒得哄,把她的脑袋一按:“睡觉。”
第二天,她抱回来一堆礼物。
那些以为自己在看“见不得人的年轻小姑娘”笑话的人,今天又亲自到学校堵她,百般讨好。
于是商忆明白了。
打狗都要看主人。如果他们认为是季允之的女朋友,怎么可能轻视。
他们只是知道,不是。
他们默认他这样的人带她出现,和从前那些故意带着小女孩来的男人,目的没有什么两样。
她在他们眼里,是一个高级的、暂时的、上不得台面的……
季允之扔掉,之后把她从沙发上扯起来:“要难过多久?”
她含泪看着他。
他被她的泪眼婆娑惹出心烦意乱,而这是多么陌生的情绪,他只感到陌生:“我说了,以后不会。”
商忆不敢再哭,拿手背擦掉眼泪,默默到一旁去写作业。
她一边写,一边继续偷偷擦眼睛,忍到抽噎。他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静看着,同样在稀释胸腔里那些过于陌生的挣扎情绪。
心疼?怜惜?珍视?
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
他自己都不明白。
季允之盯着把自己蜷成一团的女孩。
如果那个时候,他可以去把她抱起来,哪怕什么也不说,会不会也能好一点?
是因为这些记忆,她才想要离开他的吗?
但又不是只有这些。
去年生日,他在上海出差。季允之一直不理解出生日期是什么值得纪念的东西,但凡是个成熟的人类胚胎,都会有落地的那一天。
但她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声音小小:“你会回来吗?”
“我今天去学做蛋糕了哦。”一一这样说着,他忽然就像看见她又害怕又期待的表情,“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的!你忙你的就好了。”
鬼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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