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甚至还会生出对方很像大家长的错觉。
他就是被大家长看管的死死的逆子。
自考的结果非常好,戚逐芳顺利拥有了一份大学文凭。
在许多公司这样的文凭仍然会受到歧视,可他至少拥有了一个门槛,而不是永远只能被关在门外面。
参加工作的第二年,戚逐芳领了公司给员工发的新年礼盒,烧了一桌子菜,对依然不爱说话的魔鬼先生说了句新年快乐——顺便一提,这句话他在元旦也说过一次。
医院里的母亲依旧没醒,要不是戚逐芳会固定去探望她,向医生了解她的情况,可能她的脸庞也会和那些正在褪色的记忆一样,逐渐变得陌生。
但戚逐芳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他破天荒开了瓶价格很贵的酒。
菜没吃几口,酒瓶倒是见了底。
晕乎乎地趴在饭桌前面,戚逐芳只感觉天旋地转,坐在他对面的魔鬼先生也出现了重影。
然后,他转着不太灵光的脑袋,仔细想了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自己可能错怪了魔鬼先生很多年。
说不定对方是个不善言辞、专门做好事的天使呢?
最开始的时候,每次出现都伴随着警醒——更是给了他一笔不需要支付代价、刚好可以让他脱离困境的金钱。
而且,魔鬼应该长得的都不太好看,具有一定的反派辨识度才对。
□□□这么好看,绝对不可能是诶?
戚逐芳有点断片。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魔鬼,啊不,是天使先生的名字的,真奇怪。
也不知道醉了多久。
带着头疼和不适醒过来的时候,对方依旧坐在那里,还没有走。
尴尬之余,戚逐芳不停地向他表示抱歉。
还好冬天菜最多是冷掉,不会变质,也没有蚊子苍蝇。
天使先生破天荒和他搭了话。
“你非常高兴,所以喝醉了,说了很多话。”
“因为一切都在变好,好像真正感受到那种苦尽甘来了,就有点情不自禁吧。”戚逐芳打了个哈欠,“还好今天放假,我继续去睡会儿天使先生再见。”
“醒过来后我会把东西都收拾干净的!”
——从魔鬼一下子就升级成了天使,真是善变的小家伙。
塔维尔目送他把自己卷进被子,在床上扭了几圈,调整出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后迅速进入了梦乡。
事情并不全是祂说的那样。
最开始的时候,戚逐芳确实很高兴,颠三倒四地对祂说了很多感谢的话,给祂发了所谓的好人卡。
说着说着,小家伙就突然安静下来。
他什么话也不说,默默地坐在那里淌眼泪,偶尔才会发出几声非常轻微的气音。
在刻意操纵下,这一世戚逐芳是有些害怕寂寞,总是会不自觉向潜意识里值得信赖的存在唠叨,话比较多的性格。
这还是祂第一次看到戚逐芳乖巧又安静,斯斯文文地坐在那儿流眼泪的样子。
塔维尔喜欢看戚逐芳哭。
然而当戚逐芳安静又沉默地坐着,不是因为疼痛或其他感觉、纯粹生理性地流泪,而是带着某种厌弃和消沉,试图把悲伤以这种形式倾泻出来的时候。
塔维尔没有办法无视他,仅仅是欣赏那些眼泪。
他带着说不出的巨大反差感,看着戚逐芳哭了很久。
按照接下来的计划,在戚逐芳稍微可以喘息,开始期待未来如何时候,生活会再次给他一记重击。
先是公司出现问题,然后被牵扯进金融犯罪,被捕,在档案中留下案底,又在创业中途被合伙人背叛,再度因为诈骗入狱
原本是这样安排的。
然而现在,塔维尔罕见感到犹豫。
戚逐芳发现, 自从那天他喝醉之后,神神秘秘的魔鬼先生再也没有出现过。
以前,尽管对方不经常在他面前出现, 但偶尔会产生某种被注视感——现在则没有。
对方好像突然就消失了。
然而那位不知名的“魔鬼”,是戚逐芳在世界上唯一能够完全信任的存在。
从他十三岁的时候开始, 他就已经见过对方了。
有将近二分之一,或许可能还更长的人生,他是在对方的注视和观察中度过的。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
在由少年长为成人的这十年之中,人生中每一个堪称重大的事项,对方都有参与——可能用“旁观”来形容更加确切一点。
戚逐芳有时也会想这位不知名的先生在他的人生中到底担任了怎样的角色。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互相并不熟识。
不是亲人, 也算不上朋友。
可是,不论遇到什么事情, 看到对方的时候,戚逐芳却又总能生出一种安定感。
变化一直存在,时间无时无刻不在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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