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勇者回答道,“是教会发动战争。”
“教会最高祭司对我发出邀请,伺机杀死魔王。”
勇者毫不隐瞒地说出他收到的影像内容,人族的祭司满脸慈悲,说出的话却沾满血腥,一字一句像是从鲜血里长久浸泡过一般,在圣洁的白袍下森森散发逼人的血腥气。
祭司说,
要杀死魔王。
要将魔界踏平。
要把所有魔族的鲜血放出,用来浇灌神殿前的花束,举办最高的祭祀。
‘让黑暗生物消失在这片大陆上,’
祭司面容悲悯,绣有代表身份的繁复金线缠绕在白袍上,
‘为『吾神』献上最高的祭祀,将胜利带给祂。’
‘勇者,杀死魔王。’
“如你所见,”勇者说道,“我要来杀你了。”
“那么,你要现在动手吗?”
勇者弯起眼笑了起来,“当然不,我的盟友,只是出于好心,我来找你商量对策而已。”
魔王左手大拇指与食指交迭,轻轻在纸张的边角位置一弹,“说说你的想法。”
端坐于王座上的魔王挥手将传音符阵隐去,各色文件被暗红的光包裹放置一旁,魔王起身,走到勇者身边。
“具体的我还没有想好,”勇者笑眯眯地看着魔王说道,脾气好好的样子,“不过,你难道不想反击吗?”
魔王勾了勾唇角。
“是你想反击才对吧,勇者?”
“明明可以把控全部权利却因为教会不得不装作乖巧的模样,乐于奉献的勇者,你的獠牙坠着毒液,正凉丝丝地吐气呢。”
“我可是和平爱好者,打打杀杀什么的我并不喜欢。”
勇者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话就被魔王打断。
“不过,”魔王露出傲慢的笑容,他的金瞳闪耀,眼底是满满的战意和对夺得胜利的自信,“我必将胜利。”
魔王这么说道,他的手中没有佩戴被魔界承认的指环,头顶也没有安放魔王的王冠,只穿着最普通的长袍,淡金色的丝线缠绕在上面,恍若星星落了满天。
“那么你呢?除了我们约定的那些之外,你还想做些什么?”
勇者呆呆地看了一会魔王,魔王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着勇者的回复。
“我…”
勇者抿了抿唇,难得露出来不太好意思的模样。
“我,想建立一个新的国家。”
他的语速逐渐变快,朝魔王说出自己从未开口和人说过的理想,
“我想建立一个不信神明,只相信人类本身的国家。没有高高在上的教会,没有盲目信仰的民众,只有相信自己,不去将希望全然放在一个虚无的幻想中的国家。”
“吸取民众的血与泪,却只会挥舞着莫须有的『神』,民众对着庄严的神殿祈祷,将口中的米、袋中的金奉上琉璃盘中,自己却穿着破烂的衣服,带着一家老小祈祷保佑与祝福,宁可饿死,也要留下充足的钱与粮食去供奉。”
“教会认为,『神』无所不能,所以民众也坚信不疑,认为只要虔诚供奉,『神』就会下达祝福,将他送往极乐。”
勇者与魔王对视,眼底是浓烈得几乎滴落在地的浓稠情绪,
“可民众悲苦,死伤无数时,却是魔族的黑暗生物出手救治。”
“干旱与蝗虫成灾的时候,是民众自己凿井取水,驱赶蝗虫,用命来守护粮食。”
“我曾经认识一个人,”勇者说。
“他说其实『神』早己不在这片大陆上,几千年来从未听过『神』的踪迹。他说人们应当靠自己,而不是寄托在那些虚无的幻想中。他说应当拆除神殿,取消供奉,粮食自己吃,金币自己花,日子自己过。他说人活着是为了享受生活,是独立的个体,是自己的主人。”
“他说,现在应当是人的时代。”
“然后呢?”
魔王看着他,轻声问道。
“然后他死了,”勇者眨了眨眼,把自己将要满溢而出的种种情绪收了回去,“现在活着的是『神』的信众,瓦帝莎娜王国的国王。”
“祭司亲手为他举行的洗礼。”
勇者说道。
金发的勇者还记得,在幼时,有着宽阔肩背的父亲高举着他的身体,对他认真说道,
[休斯特,勇者不会是你的终路,等一等,再等一等,你是我的孩子,不是教会与『神』的傀儡。]
[神的时代早已过去,现在应当是人的时代。]
[人的荣光必将在这片大陆上长存!]
勇者看着魔王,一字一句说出父亲曾对他说过的话,像是在说一个既定的事实,“人的荣光必将在这片大陆上长存。”
虽然教会虎视眈眈,暗地里悄咪咪地搞事情,但因为有勇者这个二五仔的存在,魔王觉得大多都还在掌握之中。
就是有一点,魔王觉得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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