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跪下去, 长明的声音先传了来。
“不必行礼。”
长孙曜的声音随在后头说免礼, 众人这方?小心地收了动作?,但随后又?是福身叩谢长孙曜和长明的恩典,叫长明很是一怔。
李翊偷偷看向长明,几日不见?,长明还是先前的模样,他心中这般想?罢又?觉好笑,也就几日不见?,长明还能大变个样子?吗?
可他再看着长明, 又?好似她真的有些不同了。
长明雪白透粉的精致面容上含着笑,乌发如云,宝冠凤翘衔珠嵌宝, 髻边簪着两朵盛放的玫瑰, 一袭质地柔软的修身洒金红裙轻轻曳动, 腕间颈上戴着一色的宝石首饰,那宝石是同她眸色一般的浅琥珀色, 整个人耀眼?得?好似在发光,如此华贵又?如此明媚动人。
想?了半晌,他终于想?明白长明哪里不一样了,是她身边立着的人,令她很不一样了。
而此刻长孙曜便立在长明身侧,低着眼?眸瞧着长明。
他虽不能瞧得?长孙曜眸底是何情绪,但觉长孙曜那是笑着的,不过这必然是全然只对着长明。
一种无形的威压莫名地冷峻深沉地压了下来,浑叫人不自在,迫得?他收着手脚。
哪怕长孙曜什么也没做。
可只要长孙曜立在这殿中,这殿中就是浑然不一样的,他们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他们不得?不注意每一句话的言辞语气?,注意着每一个动作?的声响幅度。
长明时刻感觉到殿中这种奇怪的透着惶恐的紧张氛围,几次想?缓解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却仍没有成功。
宴罢长明亲送着众人出殿乘上舆车再回?了长华殿,长孙曜还坐在高座,闻声抬眸向她。
“孤在这,令他们很不自在。”
长明一顿,想?起送众人出殿,众人那种离开长孙曜视线范围后突然的松弛感。
她原是想?着赐宴只裴修一人有,便请大家来东宫,她既在东宫设宴,又?觉她一人宴请似乎不太合适,可却没考虑到他们会害怕长孙曜,上朝都没这么沉闷的,要是不说谁会觉得?这是夜宴。
从始至终只有司空岁是平静淡漠的,便连裴修李翊都是绷着的。
“是我没考虑到这个。”长明回?到长孙曜身边坐下。
长孙曜握过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眸默了片刻后,方?问:“你是否会因为孤改变了你的一切,而觉得?难受。”
长明惊愕于他这般直接又?犀利的话。
是的,全然不一样了,她还是她,但他也还是他,她与他都没有变,但她的身份却因为他不同了。
他并没有没有摆储君架子?。
其实往日里他也没有什么摆架子?的时候,只是因他是太子?,规矩礼制都在这,无形之中就给了人一种距离和威压,所有人都不敢在他面前随意,而她作?为他的太子?妃,已经成了同他一般的存在。
他的性子?也本就冷淡,不亲近人,他虽知道?今夜赴宴的众人都是谁,但众人于他来说也只是陌生人罢了。
众人敬重他但也畏惧他,这私下的宴会不比宫宴,人少大家拘着礼,谁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聊天,和他也不能聊,吃着饭都不敢出声。
她明白他永远都是这个身份,乃至帝王,他本就是如此出身,本就是这般模样,总没有说因为她,就要改变自己。
他本就是该如此的啊。
他便是该如此的。
他永远不会成为一个普通人,去同人称兄道?弟,同人推杯换盏的欢笑,去做一个容易叫人亲近的人。
他也不必如此,他不必成为普通人。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既然答应这婚事,愿意同你成亲那便是什么都接受。”
长孙曜坦诚:“孤果然恶劣,孤喜欢所有人与你有距离,只能仰视着你,不可靠近你,喜欢只你同孤一般身份,喜欢你只属于孤。”
这话听得?长明一怔。
长孙曜却还是实诚:“孤不想?对你有所隐瞒,这便是孤心中的话。”
长明有几分无奈但又?不得?不承认,低低叹了一下,无可奈何地同他笑:“好吧,就算你如此恶劣我也还是喜欢你。”
长孙曜笑将她一把?将抱起来,惊得?长明一吓,赶紧拍着他松手,自己站好了。
“只是觉得?夜深,该带太子?妃回?寝殿歇息了。”长孙曜笑着轻声道?。
长明面上倏红,转了身向殿外去,长孙曜跟在长明身旁,两人并肩走着,待回?了重华殿,长明又?说着要卸妆发打?发长孙曜一个人先去沐浴更衣,待他出来才独自一人去了浴室。
长孙曜一人独待了半个时辰后,方?听得?动静,侧身瞧去,便见?得?一道?雪色从浴房那扇殿门飞快窜出来,她跑得?快,柔软的衣袍袖子?叫风荡起,露出白生生的胳膊,没待他多瞧上两眼?,长明突地轻嘶一声,缩起一只赤足回?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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