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饶是苏南禅不笨,也难以反应过来此刻发生的事。
明天澜缓缓起身,朴素的衣袍眨眼间换做玄色鎏金的皇袍,发上不束冠冕,只用玉簪随意挽起,松散披落的发尾垂在肩头,衬得他肌肤胜雪,苍白如鬼。
他一眼扫过来,杀意如铁幕沉沉压下,苏南禅便像被扼住喉咙,感到呼吸困难。
这种气势……
你大爷的钟雨仙!你他爹的不会把完全体明皇给我整出来吧!
苏南禅脸都绿了,在心里问候钟雨仙一百八十遍,看着面前的人却不由自主地出神——虽然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可他真的不太像明天澜。
不止是气势上的区别,更是本质不同。
如果说明天澜只是外表冷酷,喜怒无常,底色却光明温暖,那么这位就是在深渊里淌了几百个来回,从里到外被邪性腌入味,都黑透了。
“真是一场美梦,可惜,醒得太早了。”
明天澜慢条斯理地说道,嗓音磁性醇厚,不故意而为,也有蛊惑人心的味道。
他朝苏南禅伸手,苏南禅不知怎的,竟完全没有避开的想法,身体也像被庞大的力量禁锢着,动弹不得。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苏南禅时,苏南禅忽的眼睛一亮,仿佛有人在他眼前丢了个加强版□□。
下一秒,钟雨仙浑身裹着把他眼泪都快闪出来的光芒,挡在了他的身前。
“明皇陛下,万载岁月悠悠,切勿贪恋好梦。”
钟雨仙微微躬身行礼,不等明天澜反应过来,便转身抱住苏南禅,化为流光,冲出夜幕上最大的那条裂缝。
梦境在崩毁,周身的一切正剥去色泽。
明天澜站在一片灰白中,若有所思:“万载岁月,一场好梦……”
半晌,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挥袖留住梦中最后一抹色泽。
“你想要地脉,孤便为你留着。”
“啊呀呀呀呀!——”
苏南禅像只刚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连蹦带跳跳了半刻钟的霹雳舞,才在钟雨仙似笑非笑的注视里停下。
停是停了,可他依旧紧张兮兮的,摸摸头又甩甩手脚,不停地问:“我还活着吧?没缺什么零件吧?精神还正常吗?”
钟雨仙忍俊不禁:“你还活着,身体无碍。但精神是否正常,你只能自行判断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苏南禅的心终于安定下来,继而幽幽盯着他:“你说!最后那一下是怎么回事?我差点被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不应该给个解释吗?”
钟雨仙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他坐下,他蹭过去坐了,发现不远处钉在树干上的香只燃烧了三分之一,心下明了。
“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比较好。”钟雨仙道,“嗯……南禅,你觉得你回到了明皇人生的哪个阶段?”
苏南禅眨眨眼:“不是少年时期吗?”
“若是少年时期,你方才看到的最后一幕应做何解?”钟雨仙微笑。
“少打哑谜。”苏南禅白他一眼,“快说!”
钟雨仙抽出折扇甩开,不疾不徐地道出答案:“我们去到的是明皇执政时期,在他决定抽地脉,断神明万世根基之前。只不过你我落脚的位置不同,你在他的梦里,而我在梦外,成了记录他起居的史官。”
苏南禅张口结舌:“……梦?”
“对啊。”钟雨仙叹气,“那真是一场美梦,明皇贪恋其中,不肯醒来。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唤醒,将你救出啊……”
和苏南禅险些被开局杀不同,钟雨仙刚开始非常顺利。
明皇虽残暴,却不滥杀,只要做个哑巴当个聋子瞎子,不做令他厌烦的事,就能在宫里活下去,这也是后世史书将明皇宫里的侍从称作“有形的游魂”的原因。
钟雨仙严格遵循这条规矩,在上个写起居注的官员被杀之后,顺利顶替他的位置,成为明皇的身边人。
然后,还没等他发挥主观能动性,明皇就被人暗算中了“引梦香”,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御医们束手无策,朝臣们惶惶不可终日,唯一高兴的就是那些被追杀到几乎亡种灭族的神明——祂们终于能松一口气,思考反击的策略了。
身为史官,明皇若死,钟雨仙是要殉葬的,因此他也需跟其他御医、侍从一样守在明皇床边,等一个结果。
于是他趁着这个机会用法术探查明皇的状况,同时在宫中寻找苏南禅的踪迹。
万万没想到,这天差地别的两件事,居然得到了同一个答案。
“引梦香使人入梦,但美梦噩梦是不确定的。以明皇心性,如果他梦见了自己的少年时期,说明那是一个噩梦。尤其是定心礼前到定心礼这个时期,更是他此生最不愿回忆的过往,谁提他便杀谁。”
钟雨仙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南禅:“可你的出现,将他的噩梦扭转成了美梦。”
苏南禅一脸懵:“……我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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