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程稷南给她发来信息,说他们今晚都陪在医院里。
齐郁回了句“知道了”就准备关灯睡觉。
说是睡觉,仍然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当年的一些事如同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一一闪现。
不知不觉,眼泪顺着眼角就往外流,怎么擦也擦不完。
虽然在程稷北决定放弃治疗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这种思想准备。
可是真当这一切要来临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
程稷北有一次对她说:“齐郁,谢谢你,我从来没想过,在我生命的最后一程,还能有你陪着我。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在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默默死去。其实那样也没什么,人总归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不论何时何地,又是以何种方式。但我很欣慰,能自己选择离开的方式。”
他还说过,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自己的骨灰将来埋在树下,或是洒入大海。
但是最后,他还是把她给支开,怕她受不了,而选择一个人默默离开这个世界。
一个心肠这么软的人,却选择了这么残忍的方式对待他的家人。
幸好,最后还算来得及。
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在宁静的午夜时乍然响起。
齐郁吓了一跳,瞬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看着手机,连伸手去点开的勇气都没有,紧接着,电话就响起来了。
她接起来,就听到程稷南的声音。
“他走了。”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住,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
哽咽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齐郁?”他轻唤了一声。
喉咙里似乎终于能发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嗯。”
程稷南松了口气,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心里也不好受。
因为陆令薇的关系,程稷南从小对这个弟弟谈不上多亲厚,甚至还不如和杨铭更亲。
即使他们在血缘上才是亲兄弟。
挂断电话,程稷南点了支烟,坐在那儿默默地抽。
他刚才亲耳听到医生宣布程稷北已经抢救无效,因病去世,又眼睁睁看着其被蒙上白布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他的弟弟,就这么离开了。
时光仿佛穿过了很多年,回到某一年的夏天,当他从学校放学回来,就看见一个短胳膊短腿的小男孩蹒跚着向他走来,直到走到他面前,仰起那张酷似他的脸,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扯住他校服的一角,不甚清晰地叫着:“的……的……”
程佳岁在一旁捂着嘴笑个不停,他却一脸嫌弃,蹲下身,耐着性子纠正。
“哥。”
“的。”
程稷南脸上的神情更嫌弃了,指着他对程佳岁说:“姑妈,他不是个傻的。”
程佳岁笑得越发开心,继而又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嗔道:“我看你才傻。你以为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能比他强多少?”
“那必然是强很多的。”程稷南回答。
程佳岁闻言直叹气:“臭小子,你这么臭屁,当心长大以后会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那是她们眼瞎。”
“的……的……”程稷北还在那儿欢快地叫个不停。
程稷南又指了指他,皱眉说道:“或者跟他一样傻。”
那应该是记忆里,程稷北第一次叫他哥哥,尽管他从来不承认,那一声声口齿不清的“的的”,就是在叫他。
再后来,那个蹒跚学步的孩童长大了,上了幼儿园,后来又上学。因为长得漂亮又乖巧,像个女孩子似的,被班级里调皮的男生欺负到只会自己躲起来哭。
后来有一次被程稷南发现了,问他为什么哭,才知道有人欺负他。
“你又不是女生,哭有什么用?谁欺负你,就打回去!”
程稷南朝他挥了挥拳头。
程稷北愣愣地看向他,十三四岁的少年,个头已经窜地很高,比陆令薇也能高出半个头来。
这样的哥哥,安全感十足。他立马狗腿般地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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