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忱临遏住呼吸,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发颤:“不是,我只是不想你与叶汀舟见面。”
“你是不想我见他,还是不想我知道真相?”嵇令颐手上一送,他颈上立刻浮出一条血线。
赵忱临似乎感知不到威胁,他抬手握住她的手,也不知是何处爆发的力气,拉着她往心口走。他语气稍冷,眼眶却微微发红:“我之前确有事瞒你,可崇覃山是你故居我怎会下手?你若是气我对叶汀舟下手,这一刀我还他便是,可你不能走!”
他脑子里有些乱,她知道的事超出他的预期,慌乱之下只能用这样自戕的手段来做筹码……往日他病时她总是最好说话的,但愿……
他咬牙借着她的手握住匕首往胸膛里刺,他虽失了力气,可多年杀人技巧弥补,那刀锋又格外锋利,水中立刻散开一团血雾。
“你不能走,颦颦,你不能走!”他再次强调,脸上的笑苦苦支撑,他大概是失了理智,又或许在发疯,乞望用这样的方式将心意传达过去。
胸口的疼痛一瞬间加强了,她往里一送,清冷的声音如这把刀一样快刀斩断所有喧嚣的血流声。
“你说过崇覃山在我心中是首位,我以为你知道。”
漱冰濯雪,眇视万里一毫端,驿站旁有一匹马打了个响鼻。
“靖安城的城门处都是宿行军, 赵王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荷香远远见一袭劲装的人,急忙迎上去接应,可乍然见到嵇令颐微低着头似一片凋零的落叶立即住了口, 只犹豫道, “夫……小姐, 你的头发怎么没绞干。”
嵇令颐顿了顿, 反应慢半拍地扭头回看自己被发间温泉水浸润的肩膀,一路从山顶下来, 热气早已消散, 沁入肌肤只觉得寒风料峭。
她摇了摇头, 行至驿站旁,在那灰白墙角放了两个瓷瓶,荷香噤声瞧着,知道那里面是先前备下的上好的金疮药,彼时小姐只说以防万一, 没想到最后还是用上了。
嵇令颐放完东西后还伸手从发髻上抽了一根发簪插入泥土, 做完标记后也不留恋,一步跨上马压低声音道:“无事, 走吧。”
荷香连忙跟上, 絮絮汇报:“花灯和虫虫按照小姐的意思晚膳后就往蜀地方向走了, 叶公子往东而去,可他执意要等你一起,还在城中。”
嵇令颐闻言一勒马, 脸上神色有些莫测。
她思索了一番:“你也去追花灯,只管快马加鞭不必隐藏踪迹, 非驿站不留宿,一路回蜀地。”
荷香听出了她的意思, 瞪大了眼睛:“什……什么意思?小姐不一起回蜀地吗?”
“赵忱临太了解我了。”
嵇令颐说这句话时似乎想笑一下,只是那个笑转瞬即逝,她努力振作道:“他觉得我知道崇覃山出事后必将马不停蹄地往蜀地赶,毕竟我都费尽心思出城来泡温泉了,所以我不能往那儿走。”
她想起先前赵忱临拉她在窗边对弈的场景,转了转手中马鞭:“他能在城中设障就是早有准备,所以你不用费那功夫隐藏踪迹,他一定会追上的,只是我一路往王都,他再折回未必能抓住我。”
“不过别怕,回蜀的路上比去王都安全许多,你护好自己我便没有后顾之忧。”
言必,她一夹马腹,来时两人共乘的马儿回去时只剩一人,披着月光踽踽前行。
她回到靖安城的过程很顺利,蔺清昼提前为她打点过,进出各置一边,宿行军自然驻守在出城的那一边等待叶汀舟现身,压根没想到她会重新入城。
进城后她便直往永宁江畔而去,原本夜里渡口人少,可今日是小年,江上有许多画舫游船,如水上阁亭一般灯火辉煌,悠悠琵琶轻扬,直到行人酒半酣。
叶汀舟果然在那儿,他早已包下了一艘伪装成游船的小型渔船,见她赴约前来眼睛一亮,急忙挥了挥手示意船家靠近些。
嵇令颐坐上船,今夜风小,船桨一撑拨动一江烟水,慢悠悠地荡了开去。她坐在外头,时有微凉夜风拂过脸颊,眼看那岸线渺渺远去。
“我们在锡县上岸,那处换旱路,行得快一些。”叶汀舟上前坐在她旁边,递给她一杯热茶。
嵇令颐接过来捧在手心捂了捂:“你走旱路,我走水路。”
他一愣:“你有船等着?那我与你一起。”
“不,分开走。”她格外冷静,说出来的话也平静得近乎无情,“你有人接应就按计划走,我走水路是因为赵忱临回过神来一定知道我会选择水路,我们两个都在江上就被一网打尽了。”
“他为何笃定你走水路?”
“他有些怕水,而我不会放弃利用这种弱点,他知道。”
叶汀舟觉得她有些杞人忧天了,他劝道:“分开走算个什么事,一起在有个照应,赵忱临未必会这么快追上来。”
“他可是要杀你的。”她扭过头注视着他,眼神冷淡得如朦胧月色,叫人看不真切,“我刺了他一剑,只有你逃出我才有可能也逃出,若是我逃出你被抓……你确定要拿命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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