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肆烦得要命,忍了许久才咽下好几句不甚动听的脏话,这种不听医嘱的病患本来就很遭人嫌弃,更遑论赵忱临现在看起来跟烧坏了脑子没什么区别,他能治身体上的病,治不好恋爱脑。
能治好这种恋爱脑的只有现在躺在床上的那位。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行,你等她醒来看看你这幅病怏怏的样子,你要是病死了,回头就让别人来替你照顾。”
赵忱临无动于衷,淡淡道:“她见我这样只会心疼我,你以为我夫人跟你一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行行行,我这就走,让你的好夫人醒来为你看病。”
“等等!”赵忱临直起身叫住了他,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还拉扯到身前的伤口,让他不自觉地闷哼了一声。
闻人嗣不耐烦地扭头等他的下文,他又瞻前顾后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才听见赵忱临压低声音逐字逐句道:“你有没有那种……那种蛊,就是子母蛊下完后,一方无法离开另一方,只会死心塌地地跟随?”
嵇令颐登时一个激灵,心里就差把闻人嗣方才没有骂出口的市井俗话骂完了。
耳边是闻人嗣崩溃的声音,一遍遍说他又不是异邦人,哪来的什么听话蛊,别做那青天大梦了。
她的那点微小反应没有躲过赵忱临敏锐的洞察力,他好像在涉及到她的事上总是难以格外敏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下意识收紧了手掌,寸步不让,好像怕她挣脱了似的。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逐渐下大了,远处的闷雷从鸽灰绒质的云层中翻滚出来,一次比一次靠近,还开始打起了闪电。
他探身过来瞧她,呼吸洒在她的面上,好像在与她说“我知晓你已经醒了。”
嵇令颐睁开眼,刺眼的白光一闪把床榻内略显昏暗的空间照亮,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她与他对上了视线。
赵忱临缓慢地眨了下眼,屏住呼吸等待时空空荡荡的脸庞在看到她睁眼后立刻鲜活了起来,溢满了生动的笑意。
可是她清楚地听到了他刚才想要用蛊的念头,此刻见他目光专注而晦暗,即使唇角轻轻勾起了个冁然笑意的弧度也化不了她油然而生的寒意,仿佛在脊背上覆盖了一层泥泞潮湿的爬山虎。
她避开了他想要触摸她脸颊的手。
赵忱临的手停顿在空中,表情有短暂的茫然,他跟自己说没关系,她只是暂时还没有解气,可是慢慢收回手的瞬间好像被什么虚无的东西压着,令他的脑子发麻,喘不上气。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声嘶力竭的,边咳边别开身子不让她看见过于狼狈的模样,可是胸口的纱布很快浸润,徐徐渗透出暗红的血色。
闻人嗣赶紧端了杯水上前来扶着他靠在床背上,扭头还催促嵇令颐道:“快扶一把,我缝了针,可能又被挣开了。”
嵇令颐不得不搭了把手,才碰到他的手臂他就反过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断断续续地安慰她:“无……无碍,别……担心。”
她拧眉:“你别说话了。”
果不其然这一句话后赵忱临立刻安分了下来,像只昂着头被摸了下巴的家犬,脸上露出有些奇妙的表情,那是一种压着嘴角偷偷高兴又要绷着脸伪装平静的矛盾,意外接收到她似是而非的一点心软立刻不知今夕是何夕。
闻人嗣判断了他的伤势,不敢轻举妄动再次解开纱布重新缝针,只扭头对嵇令颐道:“你醒来了我就放心了,再观察一会儿,血没止住你再为他缝。”
被衾堆叠在她腰腹,她有点想钻回去将自己裹成一团逃避眼下这种两难的境地。她还没发话,赵忱临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后立刻维护道:“她才醒来缝什么缝?你来。”
闻人嗣顶着一张冤大头的脸去看药了。
房内两人半晌没有出声,四下里静悄悄的,铿然一叶。
嵇令颐觎着身边人目不转睛瞧她似怎么也瞧不够的样子,挣脱出手来捏了捏他的虎口,转而掐住了内关——脉象浮弱,看出来做了很多找死的事。
赵忱临见她凝神平脉,面色隐有怒容,知道她这是动了怜我怜卿的心绪,若得她怜惜这一刀就不算冤,果然病时她总是更好说话一点……他登时眸光轻扬,躺也躺不好了,歪歪斜斜往她那儿倚过去。
嵇令颐深吸一口气,屈臂抵住他,开门见山与他谈:“那夜我还未与你说明白吗?你拿崇覃山做筹码交换并且意欲控制我做笼中雀的那一刻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
“我只认一半。”他既然已经被她发现索性全盘托出,“居袭士和龟公是我杀的,可不是为了将崇覃山做饵,而是为了抹除叶汀舟的痕迹;我关你也不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是……是不想让你见到叶汀舟。”
见嵇令颐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他笑容寡淡道:“我承认高驰动手后我对他见死不救,还想置其于死地。”
顿了顿,他极力做出一个退让的表情以掩盖住心里的阴云密布:“可是那一刀我还了,大不了以后我再不对他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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