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确实有两只可怜兮兮的精怪,可那叫“大妖”?连人形都未修成,见着了自己身上这根先天压胜的缚妖索后,没吓破胆、跑出几十里外已经算是好的了。
陈平安笑道:“还不是怕你醒过来后不听我半句解释,睁了眼就要跟我打打杀杀,到时候岂不是误会更深?现在咱俩是不是算把话说开了?”
书生点头道:“好人兄不但生了一副侠义心肠,更难能可贵的还是这行事缜密,我是真挑不出半点毛病!”
陈平安微笑道:“木茂兄,现在可以说说看自己姓什么了吧?生死之交,患难兄弟,若是还藏藏掖掖就不太好了。”
书生笑容灿烂,无比真诚道:“我姓杨,名木茂,自幼出身于大源王朝的崇玄署,由于资质不错,靠着祖辈世世代代在崇玄署当差的那层关系,有幸成了云霄宫羽衣卿相亲自赐了姓的内传弟子,此次出门游历,一路往南,到鬼蜮谷之前,身上神仙钱已经所剩不多,就想着在鬼蜮谷内一边斩妖除魔、积攒阴德,一边挣点小钱,好在明年大源王朝某位与崇玄署交好的亲王寿诞上凑出一件像样的贺礼。”
既然此人认得碑头“龙门”二字,那么那三张符箓多半就被看破根脚了,所以书生就不把对方当傻子了,省得对方恼羞成怒,又给自己来上一拳。
陈平安似笑非笑:“这大源王朝的崇玄署,我一个别洲的外乡人都听说过大名,如雷贯耳啊,不知道木茂兄认不认得那位天生道种的杨凝性?”
书生翻白眼道:“作为云霄宫内门弟子,如何不认得这位鼎鼎有名的小神仙?不但认得他,我还认得那位喜欢游历四方的大公子杨凝真,与他们关系都还不错。当然了,这两位是高高在上的杨氏嫡传子弟,我与他们兄弟二人不过是点头之交,算不得多好的朋友。”
书生见他将信将疑,似信非信,也没辙,对方总不能严刑拷问自己吧?若真要如此,一根法宝缚妖索和两把飞剑也未必困得住自己。
陈平安突然问道:“你早先遛着一群野狗玩耍,就是要我误以为有机会痛打落水狗,一心为了杀我?”
书生正要瞎扯一通,突然皱眉,眉心处刺痛不已。下一刻,书生整个人便变了一番光景,就像他最早认识陈平安时自称的有“一身纯阳正气”。
练气士也好,纯粹武夫也罢,气机可以隐藏,气势可以变化,唯独一个人孕育而生冥冥杳杳的那种气象却很难作伪。
陈平安皱眉道:“你患有离魂症?双方在争夺魂魄?”
这就像门墙之内,兄弟打架,争执不休。
一般对于修士而言,这是大忌讳。一旦如此,练气士破境一途,如人瘸腿登山,难上加难,能够跻身金丹地仙就已经是天大的侥幸,想要破元婴心魔简直就是奢望。
书生正坐,眼神清澈,微笑道:“为了救我出来,你受伤不轻,损耗很大。你最后祭出的那张金色材质的缩地符不但珍贵,与我家符箓脉络应该也有些渊源,所以那件法袍以及袖中三张符箓就当是我的谢礼好了。至于我,自然不叫什么杨木茂,但确实出身于大源王朝崇玄署,只是真实姓名就不与你说了,你只管猜测。”
陈平安有些疑惑,问道:“‘他’在自身小天地昏迷之后,‘你’其实还能清醒地看着外边的大天地?”
书生点头,只是并未解释什么。
陈平安说道:“但是要杀我,是你的本心。”
书生笑道:“何尝不是你的本心?”
陈平安默然无言。
书生说道:“你既然最终选择救我,而不是杀我,我觉得有必要再出来见你一次。我想象中的大道之争,堂堂正正,应当光明正大,你若是也认可此说,我们可以挑选一个时日,等到各自历练结束,将来在那砥砺山生死一战。对了,还有一事,需要提醒你一下。我总觉得有谁在鬼蜮谷远处窥探你,断断续续,并不长久,我只能依稀察觉到是在北方某处,道行高深,你要小心。”
陈平安不置可否。
书生笑道:“我接下来要潜心炼化那块龙门造像碑,必须心无旁骛,你与另外一个‘我’打交道,麻烦多担待些。怎么说呢,他就相当于我心中的恶,所有念头,虽然被我缩为芥子,看似极小,实则却又极大,并且极为纯粹。恶是真恶,无须掩饰,天性行事无忌,不过每次我分心,交由他现身掌控这副皮囊,都会与他约法三章,不可逾越规矩太多。对了,他行事之时,我可以旁观,一览无余,算是借此观道、砥砺本心吧。可我言语之时,他却只能沉睡。”
陈平安内心一震,正要说话,书生已经闭眼。他发现就在书生眼皮低敛之际,似乎看了旁边一处。当他再次睁眼,就又是那个熟悉的剥落山书生了,他一脸拉了屎在裤裆的别扭表情。
两两沉默。片刻之后,陈平安开口说道:“杨凝性,你可以啊,北俱芦洲的人中龙凤十人在列,云霄宫小天君,这么威风的名号,何必藏藏掖掖?”
书生一脸茫然,陈平安嗤笑不已。
书生觉得那个“自己”应该不至于如此与人掏心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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