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咱们是被邀请而来,可还是得有登门拜访的礼数,就莫要学中土蜃泽那次了,跺跺脚就算和主人打招呼,还要对方露面来见我们。”
火龙真人点头笑道:“好的。”
张山峰疑惑道:“书肆买来的那几本书,当真不会让那读书人觉得我们无礼?”
火龙真人摇头道:“赠书给读书人,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礼数。”
张山峰略微心安。
其实张山峰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师徒二人所要见的是何人。
张山峰想起一件事:“师父,我们修行之人,抱道山中,以山水灵气洗心物外,不谒王侯,不朝天子。可那儒家门生,到底如何修行?真的就只能靠读书吗?可如此读书就能修出境界来,那么岂不是世间所有人都可以修行了?若是有人偷偷将浩然天下的书籍带往其余天下,尤其是那座蛮荒天下,岂不是天大的祸事?妖族白白多出一大拨修士,结果会有更多的妖族能够攻打剑气长城,这可如何是好?”
火龙真人笑道:“这些问题,确实问得好,不过不该我一个道门老头儿来回答,不然就真是不合礼数了。对不对?”
张山峰突然感到一阵清风拂面,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位青衫老儒士,点头而笑:“回答问题之前,我想知道带了什么书送给我?”
火龙真人一拍张山峰肩膀:“山峰,瞧见没,有人向你讨要礼物了。”
张山峰赶紧打了个稽首,称呼一声“陈老先生”,然后摘下包裹,取出三本书。
老人接过去,看了眼,有些无奈,跟张山峰致谢后,依然是收入袖中。
他陈淳安被世人视为亚圣一脉的弟子第一人,结果这位龙虎山外姓大天师,却送了他三本文圣一脉本该禁绝销毁的书。
陈淳安收下书后,说道:“儒家门生,其实与道家修行大致路数相差无几,不过是换成了养育心中浩然气。你们抱道山中,远离人间,开辟出物我两无尘的清净境地。我们读书人,无非是‘闭门读书即深山’,至于修道之地、修道之法,便分别是书斋与圣贤书籍,以及书上文字当中蕴含的道理了。不过在这其中,门槛还是有的,不是人人翻书就能真的修行,例如入门的吐纳之法,还是得有,需要君子贤人传授给书院儒生。至于修行的先天根骨,又是一道门槛。故而许多文采飞扬的大文豪,许多饱腹诗书的老儒生,依旧无法靠读书来延年益寿。”
张山峰觉得这个说法挺玄乎,不过仍是行礼道:“谢过先生解惑。”
陈淳安笑道:“无须处处多礼数。读书人读书,修道人修道,本就算是同道中人,礼数在简在醇正,不在繁多不在表。”
其实张山峰最后一个问题,陈淳安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故意没有道破。
和张山峰想的恰恰相反,儒家从来不阻止世间有灵众生读书修行。这是礼圣订立的规矩。
张山峰转头看了眼自己师父。
火龙真人气笑道:“干吗,路边随便遇到了一位想象中的世外高人,便要嫌弃自家师父没有神仙风范?”
张山峰眨了眨眼睛。心想,这是师父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想。
火龙真人指了指不远处那座青色石崖:“那个就是梦中练剑的小子?”
陈淳安点头道:“可惜以后还要还给宝瓶洲,有些不舍。这些年经常和他在此闲聊,以后估计没有机会了。”
火龙真人对张山峰说道:“那人是陈平安最要好的朋友,你不去打声招呼?”
张山峰愣了一下,向师父和那位老先生告辞,飞奔过去。
火龙真人和陈淳安没有去往颍阴陈氏祠堂那边,而是沿着江水缓缓而行,火龙真人说道:“南婆娑洲好歹有你在,其余东南桐叶洲、西南扶摇洲,你怎么办?”
陈淳安久久没有说话。
其实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奇怪了。
若是蛮荒天下的妖族真能攻破剑气长城,大军如潮水,淹没那座天底下最大的山字印——倒悬山,陈淳安能否守住距离倒悬山最近的南婆娑洲都不好说,那么桐叶洲和扶摇洲,与他陈淳安又有什么关系?
陈淳安笑道:“老秀才其实曾经劝过我,言下之意,相当于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别死,要么干脆早点死,别早不死不晚不死地死在某个时刻。”
火龙真人感慨道:“文圣前辈,看待人心人性,世无二人。”
火龙真人若论岁数,可比那个老秀才年长无数,可是提及老秀才,依然要诚心诚意敬称一声前辈。
陈淳安点点头,没有反驳。
他是亚圣一脉的中流砥柱,他陈淳安的自身学问,与那老秀才提倡的学问宗旨,在根本上就已背道而驰。
浩然天下的儒家圣人之争,争道的方向,归根结底,还是要看谁的大道更加庇护苍生,裨益世道。君子之争,争理的大小对错,要争出一个是非分明。贤人之争,才会争自身学问的一时好与坏,笔下纸上打架而已。
儒家的烦琐规矩,就是这座浩然天下的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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