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纪霜雨好像就是街面上干苦力打零工,攒不下什么积蓄,冬天以来没啥工作机会。他正琢磨自己能干什么,好心的邻居江大叔就说可以带他去跑龙套。
纪霜雨当时心里一喜,跑龙套,那也是去片场啊,他熟悉的地方。
只要有机会进去,还怕没机会靠本事多赚点钱么,他是导演,摄影也是懂的,又在片场、剧院泡大,相关工作七七八八也都了解。
后来才发现自己误会了——跑龙套这个词,原本就是从戏曲行业借鉴过来的词儿。
江三津说的跑龙套,是指去戏园,不是电影片场。
那好歹也能赚点钱了吧,虽然是每天就开那么一点戏份,拿回去还一家人吃,还是好穷,好饿……
到底怎么样才能吃上肉?
“好想吃肉哦。”纪霜雨小声嘀咕。
“犯啥嘀咕呢?”旁边一起跑龙套的路人问,看纪霜雨抬眼,又是一惊,“怎么眼圈都红了。”
纪霜雨:“没什么,感慨我好穷。”
路人:“……”
呃,是挺穷的。
大家都是穷人,但纪霜雨家因为孩子多又没大人,穷得比较突出,这都穷哭了……
路人琢磨道:“你若是学过戏,能唱,不说能不能成好角,至少比现在挣吧。”毕竟单看这脸,扮相是差不了。
说完这话却被听到的江三津瞪了一眼,“就你话多。”
江三津知道“纪霜雨”父母也是书香门第,家道中落才贫病而死。纪霜雨作为还享过几天福的长子,沦落到下九流的行当来讨饭吃,估计心里已经够难受了。
纪霜雨却只笑了笑:“怪只怪我五音不全。”
时空不同,之前那个纪霜雨怎么想不知道,这位长在现代的可是一点都没觉得难受。
人人平等,不带职业歧视的嗷。
再说了,他自己是电影导演,但家里往上也有长辈也是从事传统戏曲行业的。纪霜雨也是深受影响。
话说这两个行业在华夏本也大有渊源,电影进入华夏时,华夏人创作多受传统艺术影响。本国人拍摄的第一部 电影,可不就是戏曲类型。
只能说,他是真不会唱戏嘛,没那天赋。
其实类似的话纪霜雨也没少听,不少人劝过他走到荧幕前,觉得他长了张上镜的演员脸。彼时他志不在此。
刚自己拍片儿那会儿,甚至有个傻缺富二代在公司溜达时,看到他和一群演员站一块儿,指着说要捧他做男主角……
……
再说长乐戏园里,后台正吵着呢。
进去前江三津就吩咐了,今天都低调点,免得惹里头那几位生气了,尤其是最近在长乐戏园搭班唱戏的名角“应笑侬”,他脾气可差着呢。
这戏园纪霜雨先前也来跑过几场龙套,又从同事们口中听了点八卦,知道他们为什么吵。
戏园老板姓徐,叫徐新月,年纪不大。这是他家祖产,地皮也是他的,园子也是他的,自东自掌,和既唱京戏又唱昆曲“两下锅”的戏班含熹班签订了长期合约,含熹班驻扎在这园子唱戏。
长乐戏园地方不大,撑死也就能坐三四百人,但地段够好,属于繁华地带,生意一直不错。
上任老板,也就是徐新月他爹,是业界著名铁公鸡。买卖交到徐新月这里,把这特性发挥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背地里大家管他叫小鸡、鸡崽子。
但做任何事,人家进步你不进步,等同是你倒退了。
别的戏园都推陈出新,想方设法招揽客人,徐老板小气,不舍得整修戏园,也不舍得延请名角儿。一不留神,生意冷得和外头的北风一样。
甚至有中人找上门来,想替闻风而来之人说合,把他这地皮买走了。
偏徐新月的老母还病了,花钱如流水。铁公鸡也是孝子,这时代除了孝敬长辈,还讲究祖产不能随意动,否则更不孝,不止是对父母不孝,对你家地底十八代祖宗都不孝。
徐老板眼看老母这病一时好不了,趁着还有点余钱,决心来个破釜沉舟,挽救戏园生意。
他好说歹说,和含熹班合起来出资,请了位久不出山的京戏名角应笑侬来排彩头新戏,鬼神题材的《灵官庙》。
说是名角,但这会儿梨园行大约五年就更新换代一次,应笑侬卖座能力肯定不如当年了,谁让徐新月请不起也舍不得请当红演员。
除此之外,徐新月还亲自跑了趟沪上,学习那边最先进最时兴的舞美技术,购买各式道具,运回来好些西洋风格的布景片。
如此排好了戏,水牌子往外一挂,戏票的确卖得不错。
可惜,还没有火热几场,就冷清了下去,眼看这波就血亏了。
后台本是信心满满,毕竟,现在各地都学沪派布景,而沪派布景,正是学的西洋戏剧,绘制油画般写实的布景,再加上机关火彩,热闹非常。
现在华夏戏曲舞台上,最流行西洋戏剧那样的布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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