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三成给纪霜雨,他仔细打了半天算盘,综合戏园收入、纪霜雨工作量、布景师平均收入等因素,最后决定发二十二块三角零二十个铜子给纪霜雨。
纪霜雨就盯着徐新月那副无论如何,让钱在手里多停留一会儿也好的慢吞吞模样,也不着急了。
见票房火爆,他心底其实也松了口气,有了底气也就不急了,还慢悠悠蛊惑徐新月:“东家,其实我觉得,咱们这个戏,还有几处地方可以改进,改好了,说不定还能多演几天。”
“哦哦?”徐新月果然意动,“还要改什么布景?”
纪霜雨笑吟吟道:“不是布景,我是说表演、情节上面。”
表演,情节?徐新月脑子一转,睨着纪霜雨,“你还惦记着那什么……导演呢?”
纪霜雨全本戏又看了几天,早已技痒,试探道:“您看如何?”
徐新月犹豫着,一方面是钱,是票房,另一方面是梨园行的潜规则……
“我想想。”连铁公鸡都犹豫了,可见他也怕被指摘。
但这明显就是动心了嘛。
纪霜雨心情很好地按住了徐新月的手,“东家,你慢慢数,回头下戏了再给我,我去上妆了。”
徐新月呆道:“你还去做吊吊?”
他还以为,纪霜雨拿了这些工钱,就不会跑龙套了,毕竟跑龙套才几个铜子,尤其这扮吊死鬼,晦气得很呢,没想到还不忘初心!
纪霜雨:“多赚你一份钱有什么不好,你给钱的样子蛮好笑的。”
徐新月:“…………”
开玩笑,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徐新月今天就能开工资,早前就和江三津约好了,演完所有场次的吊死鬼。
要是这会儿甩手不干,江叔又要临时找新的龙套,纪霜雨不想给人添麻烦,尤其人家帮过他。
这会儿演戏禁忌是很多的,尤其是鬼神戏。
规矩是演员一旦扮上了,就等同于鬼神,所以像扮了吊死鬼,整的就是阴间活儿了,不能见阳光,不能露天演戏。
吊死鬼的长舌头一画上,就不得随便开口说话。一直到演完戏,扮演“鬼王”“吊死鬼”这些比较凶的角色的演员,也不能随便走。你得去坟场或河里卸妆,这才象征着回到了阳间。
否则一身晦气,自己倒霉不说,人家碰到你也嫌恶,因为撞上“吊死鬼”代表着灾难。
这也是为什么,纪霜雨当时选择扮吊死鬼,拿的戏份能比其他龙套多一点点……但凡这种不吉利的角色,戏班是要多开一份“彩钱”的。
要不是像他这么穷的,人家都不乐意扮吊死鬼。
由于整场就纪霜雨这么一个吊死鬼,待演完戏,在大家的闪避之中,徐新月把该他的戏份放在地上,叫纪霜雨自己去捡起来。
别说,这纪霜雨重做的舌头道具,比画上去的真多了,还是粘在唇下,看着就格外晦气……
纪霜雨:“……”
应笑侬也远远看着他,“等这出完了,咱们再下馆子啊!”
好多演员下完戏,就去吃大餐,纪霜雨来这里早听过京城几家著名的饭店了,都没钱领略。这会儿好容易有点钱吧,他们也不欢迎吊死鬼。
“那我去卸妆啦。”纪霜雨遗憾地挥手。
按说,去河里卸妆是比较近的,可这会儿大冬天,河水都上冻了,众目睽睽之下,纪霜雨只好往坟场的方向走……
一离开大家的视线,纪霜雨就拐了个弯。
他才不去坟场呢!!
开什么玩笑啊,坟场在郊外,这天寒地冻的,他刚拿了钱不去买棉衣,去什么坟场卸妆哦!
纪霜雨是个无神论者,就算穿越了,想的也是什么平行宇宙的可能。面上会尊重行业规矩,但背着人,就没必要委屈自己啦。
前面那场,纪霜雨也是偷摸着找个地方卸妆的。
他非常熟练地把帽子戴好了,顺着小路悄摸走道,免得被人撞见。
……
小鼓胡同。
长空弦月,并无路灯,街道上远远悬着几点鬼火一般的灯笼,看不清人影,片刻后,这星点也远去消失了。
一辆四门轿车停在胡同口,司机快速下车,打开了后座车门,“东家……啊,总经理。”看了对方一眼,神色很紧张,看起来非常惧怕对方。
后座是名短发青年男子,只随意地道:“你习惯叫东家也无妨。”
男子五官深邃俊美,也内着一件石青色的暗花华夏式长袍,外穿的却是深黑西式大氅,剪裁合身,显得更挺拔出众了。他没像时下许多男士一样梳发油、抹发胶,发丝随性地落在额前,也透露出几分其人性格。
对方样貌斯文俊美,口气随意和善,司机却缩了缩脖子。
男子对副驾驶的人道,“我去抓人。你先叫胡司机带你去书局,通知编辑所,准备好随时下印。”他冷笑一声,活动下手腕,“今日我就亲自守着他,不睡觉也给我憋出两千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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