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女儿院中,朱夫人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距离结亲的时辰也不久了,同时推开房门,然后就感觉眼前一黑。
大结局下。
她闺女啊, 把脸洗得干干净净的,除了脂砚斋的面脂外,愣是什么都没涂。
朱夫人何止眼前一黑, 她差点儿就要厥过去了。
然而,打小跟着父兄跑马练出来的体格, 哪怕这些年来没怎么再练, 但底子还是在的。朱夫人很努力的想要晕过去, 但她仍然立在门边。
她绝望的看着屋里的女儿:“你又在做什么?小姑奶奶哟, 算娘求你了,只怕你也得把今个儿这一关给混过去了,等嫁过去后, 你想干嘛就干嘛。你爹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家没太太没老太太,也没大小姑子, 你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
朱八珍转身面朝梳妆镜, 侧身对着她娘,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口脂, 简单的往嘴唇上点了点:“淡定儿,横竖人家也不是冲着我这张脸娶我的, 我化不化妆,化成啥样儿,他不都要娶我吗?到时候,盖头往脸上一蒙, 谁能看出来?”
“那你也不能……”朱夫人愁坏了, 她惯常知道自家闺女不是个好性儿,可她以为,起码成亲当日会稍稍收敛一些吧?好歹把洞房花烛给混过去吧?
“我跟大哥二哥叮嘱过了, 让他们到时候狠狠的灌酒,还有表哥表弟他们,都答应好了,一定把人灌醉到连洞房的门开在哪儿都摸不着!”
朱夫人:……
她倒是不担心自家的两个哥儿,那俩都是沉稳性子,想也知道定是嘴上哄妹妹高兴,实则并不会做出任何离谱的事情来。
但她不放心她娘家侄儿们。
哪怕这些年来,她因为忙着从年迈的朱老太太手里接过中馈,也为了陆续嫁掉的前头七个庶女,当然更多的时间则是花在了教养亲闺女身上。她并不曾太关注娘家那边,但出于对她兄弟的了解,想也知道,她的娘家侄儿们,肯定各个海量。
问题是,她不知道自家女婿会不会喝酒,能不能喝酒!
外头,隐约传来敲锣打鼓的声儿,嬷嬷略显急切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屋内的朱夫人只能摁下心头的焦躁,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小姑奶奶你可悠着点儿吧,大清不是前明,就算你回头成了寡妇,也得给我再嫁!我满洲姑娘就没有守寡的说法!”
朱八珍停下手里的动作,不由的学着她娘的样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或许就是天意难违?她都已经故意折腾自己,煞费苦心的逃过了宫中大选,怎么最终还是沦落到了嫁人一途?
“贼老天真不给人留活路!”她一把抓过搁在旁边的红盖头,猛的一下罩在了自己头上,“这样行了吧?”
说实话吗?
这要是让朱夫人说实话,那肯定是不行的。
但她眼下也是真没这个精力跟闺女斗了。
人人都说她的命还是不错的,虽然成了人家的续弦,前头也有俩哥儿在,但朱大人不是那种苛刻的人,老太太最初是闹腾不休,但等她真的进门后,最终也消停了下来。就连前头留下的两个嫡子,也都是温润儒雅的性子,是跟她不亲近,但起码从不曾给她使过绊子。
至于房中的那些莺莺燕燕,原先没正妻时,她们都被老太太管得服服帖帖的,等她进了门,年岁大的就自请去了庄子上养老。便是那年轻的,也都是懂规矩守礼的。
连庶女们都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不说有多出挑吧,但起码挑不出错来,说的亲事也都还不错,嫁人后也常跟娘家来往,不曾断了联系。
总之,非要说的话,朱夫人在朱家的日子过得还是挺不错的。
但她还是不够幸运。
因为她这辈子所有的手段都冲着亲闺女使了,饶是如此,还是没能将闺女的性子拧过来。
“我上辈子一定是造了大孽,这辈子才摊上了你!赶紧嫁出去吧,我眼不见为净!”朱夫人恨恨的撂下这话,末了却还是忍不住添了一句,“你记得稍稍收着点儿啊,别把姑爷吓死了。”
此时已经戴上了红盖头的朱八珍听得这话,心说我上辈子又是造了什么大孽呢?但考虑到这事儿终究不是朱夫人的错,她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记着了,收着点儿!”
喜乐阵阵,花轿临门。
号称嫁不出去的朱家八小姐,在她的二九年华里,嫁出去了。
被长兄背上了花轿后,朱八珍咬牙切齿的咒骂道:“贼老天!”
她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的花轿旁边正飘着一只经年老鬼。
路谦倒是知道祖宗又打算搞事了,但他一方面不好阻止,另一方面他还是相信祖宗的人品的。
充其量也就是在花轿上面蹦跶,倒也不至于真的跑到花轿里面去骚扰新娘子。说白了,祖宗仇视的是整个清廷,以及为清廷办事的那些文武百官,他犯不着跟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过不去。
但他没有注意到,祖宗原本正飘得很稳当的身形,突然间一滞。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