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落梅是剑宗道门中人,与眼前佛像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旁边齐金鼓的膝盖已经弯了下去,看得出很不情愿,弯的弧度很僵硬,称得上直挺挺撞在金砖上,发出许静仙感到牙酸的闷响,许静仙比他多坚持了两息左右,最终也还是跪了下去。
但当她看见孙不苦也跪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有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想道你先前还敢威胁我,现在还不是任人摆布!
这个念头刚起,眼前就有东西簌簌落下,许静仙定睛一看,是花瓣。
纷纷扬扬,从天而降,伴着幽香,洁白无瑕,落满他们周身地面。
他们匍匐在地上,明明没有别的动作,却还有乐声从别处传来,笙歌隐隐,恰似天乐。
“汝等,俱是有缘人。”
许静仙正恍惚愣神,忽闻头顶声若洪钟,竟是佛像开口,震得她耳朵嗡的一下,如锤子重重敲在心上。
“无论过去种何恶果,有何罪孽,行何恶事,只要今日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即可成佛。”
“生清净心,成琉璃身,持戒内外,定胜大德,从前种种,不过虚妄,红尘十丈,是非功名,皆为欲念,法无定法,终得其法。我佛慈悲,今日渡诸位入门,来日成佛可待,西方极乐,永生不死,离苦去悲,得享欣悦……”
许静仙感觉对方一字一句加诸于身,如有魔力,一层层给她套上枷锁,让她动弹不得,神思也被牵着走,恍恍惚惚走到一处鲜花盛放百草芳美之地,奇珍异兽出没,凤鸟婉转于耳,往来谈笑襟飘带舞的,尽是神佛天仙,他们看见自己,非但没有露出看见凡俗外人的嫌恶与意外,反倒还朝许静仙伸出手,含笑鼓励,就像她本来就是其中一员,历千百劫,最终归位。
难道自己从前,本是神仙?
她迷迷糊糊想道,再生不起半丝反抗的念头了。
“齐金鼓!”
头顶佛像忽然点名。
“你出身富贵,却一意追求仙道,负气出走,以致你走后,父母病重不起,书信辗转托出,却等不到见你最后一面,不孝不忠,如今你又修出什么境界?不过是中人之姿,泯然众人矣!”
许静仙心头微动,费力转着眼珠,余光似乎瞧见齐金鼓肩膀一耸一耸,被说得以面抢地,无地自容。
“许静仙!”
她被点了名,微微一震,心神似也有所感应,瞬间从西方极乐被硬生生拖回来,落入眼前苦海沉浮,不得解脱。
“你自小与佛有缘,却偏偏听信旁门左道之言,受激而入了魔门,一步错,步步错,若你自幼修佛,如今已是大德沙门尼,何至于沦落至此?”
被那声音一说,许静仙也觉得自己失足入了魔门,实在是无可救药,不由悲从中来,眼睛多了些泪意,强忍着没落下来,仔细倾听来自上方的指点。
心底深处却似乎有个小人蹦跶出来,发出疑问:我凭什么听你的,姑奶奶熬了这么多年终于成了魔修宗师,怎么被你一句话就否定了?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洪水冲走,干干净净,心中只余懊悔怅恨,满心虔诚。
“孙不苦!”
“你身为佛门弟子,本该诚心虔至,弘扬佛法,但你内心深处,竟生了魔念,你在质疑佛法吗?!你的佛心呢?!你早已邪魔入体,不配入我佛门!”
头顶一声比一声重,一声比一声严厉,哪怕许静仙不是被针对的那个人,也被压得面色煞白,喘不过气。
许静仙仿佛分裂成两半,一半战战兢兢,不敢丝毫反抗,五体投地等着头顶审判,另一半则冷眼旁观甚至有些恨其不争,拼命想要将另一半扯过去,天人交战,浑身汗湿。
“什么是佛法?”
清朗的质疑声骤然响起,越过众人直逼神像而去。
许静仙感觉身上压力稍稍为之一轻,勉力抬头,循声望去。
“什么是佛心,什么是邪魔?”
孙不苦竟敢向至高无上的佛一连三个反问!
他甚至站起身,仰头直视神佛。
“正心即佛,我法即法,依我看,你在这里伪作神佛,才是真正的邪魔!”
他不仅口出狂言,脸上也殊无半点畏惧之色。
神像大怒:“狂徒小儿,竟敢放肆!”
许静仙似乎看见神像虚空朝孙不苦一指。
“尔等邪魔,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惜字刚出口,卐字金光骤现半空,拍向孙不苦。
孙不苦大笑:“这年头邪魔也能妄自成佛渡化世人了,果真是末法之时,群魔乱舞!”
话音刚起,他手里多了根禅杖,手臂随之朝前挥舞,顷刻间眼前景象犹如壁画脱漆簌簌而落,许静仙长身而起,手里纱绫跟着扬出。
胆儿肥了,还敢算计姑奶奶!
她冷笑出声,出手狠辣无情。
世界倾覆,天崩地裂。
作者有话要说:
小许和孙二的视角比较重要,直接会拖出万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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