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奇听得一阵眩晕,差点就昏了过去。他扶住墙壁,硬撑着没有让自己倒下,里面传出的声音他已经听不真切,也不想再听了,只是露出悲怆的笑容,艰难的转过身,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没必要再跟老板谈了……
早在去年年底,工厂生意越来越红火的时候,老板就多次找他谈话,要求他在工艺上简化一下,节省些燃料和段质矿砂,这样利润更大一点,而且产量也更高,赚到的钱可以分他两成。用老板的话来说,都是一坨钢铁,少了点东西也无关紧要,反正别人也看不出来,何必这么死心眼呢?但他坚决拒绝了,在他看来,一锭好钢跟一锭坏钢的质量天差地别,用途也差了十万八千里。一锭软钢造出来的机枪枪管能承受住数千上万发子弹的考虑,造出来的炮管能上一个小时都还是很靠得住,而一锭劣钢则会在某个时候直接要了使用这挺机枪或者这门炮的士兵的命,甚至直接导弹一场战斗的失败!这种黑心钢他是万万不敢造的,他害怕惨死的将士在午夜梦回之际来找他!
于是,他失业了!
跟这种黑心的商人没什么好谈的了,除非他愿意按照他说的那样以次充好,为兵工厂提供压根就不合格的钢材,替这个黑心的家伙赚大钱,坑害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
他神思恍惚的回了家,老伴看出他情绪不对劲,问他怎么了,他如实说了。老伴顿时就抱怨起来:“你就是死脑筋!厂子是他的,你不过就是帮他打工,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呗!他要省点工序和材料,你照做就是了,钢材质量差一点怎么啦?又死不了人,还能分到更多的钱,何乐而不为?非要坚持自己那套……把钢材造得再好又能怎么样?人家不要你了,我们全家都等着饿死吧!”
徐奇瞪起眼睛发出一声低吼:“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那是军队要用的钢材,是要造成武器跟小鬼子拼杀的,质量差的话会害死很多人的!”
老伴竖起眉毛叫:“那又怎么样?造出来的武器又不是我们儿子用,怕什么?”
徐奇愤怒地说:“做人得有良心!”
老伴尖声叫:“对,就你有良心!现在米价那么高,很多当营长的一个月的军饷都买不起一袋面粉了,再有良心又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我跟儿子都找不到工作,就靠你这份工资过日子,现在你被炒了,我们一家人等着饿死吧!”
徐奇瞪圆眼睛,想怒吼,却又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咽喉,说不出话来,高高扬起的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
是啊,再有良心又有什么用,根本就没人在乎!那些以次充好的家伙生意红红火火,捞得荷包鼓胀,而他呢?辛辛苦苦严抓质量,一个月的工资顶多也就够买四袋面粉,或者三担黄谷,现在更是被人给炒了……这什么世道!
正吵着,外面有人叫:“徐厂长在家吗?”
是黄主任,专门管原材料收购的,也是一个相当正直的人,跟徐奇合作得不错。徐奇打起精神前去开门,把他给迎了进来:“老黄,你怎么来啦?不用上班吗?”
黄主任开口就骂:“上个鸟啊,都让那黑心的家伙给炒了!”
徐奇吓了一跳:“他连你也炒掉了?他疯了吗!?”
原材料采购说容易不容易,说难也不难。说容易,这活是个人都能干,只需要给钱和收货就行了;说难,想要把好原材料的质量关可不容易,别以为供应商都是什么大好人,他们能耍的花样实在太多了,没点眼力你弄回一堆质次价高的原料,给人坑得满地滚还替人家数钱。黄主任跟他一样,是汉冶萍出来的,半辈子都在跟焦炭和矿砂打交道,业务能力很强,两个人分工合作,把厂子经营得红红火火。现在倒好,两个一块给炒了,那厂子还要不要开了?
黄主任把一瓶酒和半斤猪头肉往桌面一摆,说:“别说这些晦气的事情了,烦心,咱们喝几杯。”
徐奇也只想喝个大醉,让老伴拿来碗筷,炒了个豌豆苗,跟黄主任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两个人都只想一醉,但几杯烈酒入腹,心中那股郁愤之气反而越发的浓烈,这酒越喝就越没滋味了。黄主任愤愤的一拍桌面,说:“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世道,好人不能当!我们辛辛苦苦把钢铁厂打理好又有什么用?我们把钢材做得质量过硬又有什么用?不能替人家赚到足够的钱,人家说炒就炒!咱们这几年算是白干了!”
徐奇苦笑:“有什么办法呢?这世道就是这样……老黄,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黄主任也苦笑:“还能有什么打算?努力找工作,实在找不到就全家一起去成都要饭吧!”
徐奇叹气:“现在就算我们想去成都要饭,只怕也要不到啊!”
是啊,现在整个大后方物价腾贵,米价一天三变,飞起来咬人,很多正儿八经的少校、中校级军官都吃不饱饭了,想要到饭可不容易!
这时,徐奇的儿子徐锐一脸兴奋的跑了进来,见老爸也在,他就更加高兴了,叫:“爸,黄叔叔,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徐奇问:“什么好消息?”
徐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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