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堆里有几个是临朔郡城的举子,认出盛言楚后,几人顿时热泪盈眶,隔得远,几人以为盛言楚这般用力踹飞周松的头颅是在替临朔郡那些枉死的秀才们泄恨,当即高吼:“…兵部左侍郎刘全之女婿周松草菅人命,此人欺君之罪罪大恶极,斩得好,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是谁开了头,在盛言楚蹲下身狠揍不听话的盛小黑时,人群中冒出不少面生的人大声附和:“兵部左侍郎刘全之女婿周松滥杀无辜无所顾惜,罪该万死……”
待盛言楚教训完盛小黑,安好受惊的程春娘后,现场百姓口中的风头不知何时变了味,讨伐的人不再是周松,而换成了前缀——兵部左侍郎刘全。
盛言楚四目去寻在人群中起哄的人,然而那些人精得像泥鳅,跟打游击战似的,这边吼两声‘兵部左侍郎刘全强抢民女’,下一息又跳到别处喊‘刘全妻室放印子钱霸占百姓田地’。
就这样你一嘴我一口,有关兵部左侍郎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悉数抖了出来。
盛言楚扶着惊魂未定的程春娘刚回到甜水巷,御书房里的老皇帝就气到冲冠眦裂,桌子拍得砰砰响,底下跪倒一地的文官。
太阳还未下山,众目睽睽之下,一小撮御林军将兵部左侍郎府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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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水巷里。
盛言楚白日受了惊,回来后就开始发烧,程春娘心里也怕得紧,但儿子烧得厉害,程春娘便强撑着身子煮了一锅安神汤药,母子俩喝下后齐齐睡了,徒留盛允南和月惊鸿大眼瞪小眼。
“我去外边转转,舅老爷您看着叔跟奶。”
这么些天过去了,盛允南依旧没能从月惊鸿的长相中走出来,月惊鸿也不好意思面对盛允南,毕竟从前自己干过兔儿爷。
盛允南摸着黑回来的,进门后气还没喘过来就冲进盛言楚的屋子里嚷嚷:“叔,叔,那刘全被官爷带走了!”
盛言楚刚醒来没多久,正歪在床头喝着月惊鸿熬得安神汤,喝了一小口后,盛言楚狐疑地看了眼月惊鸿,触及盛言楚的目光,月惊鸿心虚的低下头。
宽大袍子下边,月惊鸿对着手指嘁了声,腹诽道:谁叫你早上凶我这个舅舅来这,没大没小,我放点黄连怎么了,这叫小惩大诫!
盛言楚闭着眼一口气喝干苦到心慌的安神药,懒得去理月惊鸿的幼稚行为,径直问盛允南:“你可瞧真切了?只带走了刘全,还是抄了家?”
“这个我不太清楚。”
盛允南一本正经的复述外边的情况:“我跑了好几里路才跑到那兵部什么侍郎家,嗬,他家大门口的石狮子比咱家的院墙还要高,我过去的时候,有好几个穿着盔甲的官爷手持红缨枪将刘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打听,才知道那些人是皇上亲派的御林军……”
盛言楚一模下巴:“御林军都出动了,想必离抄家不远了。”
一语成谶,十一月还没过完,兵部左侍郎刘全就脱了官帽下了大狱,其家眷子女皆落罪流放西北苦寒之地。
此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临朔郡的举子们皆认为刘全摘官帽有此等下场皆因周松所起,故而几人将盛言楚邀去大前门客栈喝茶。
喝茶只是借口,论京城时务才是真。
自从上回在客栈闹了场红脸后,江南府和临朔郡的关系竟不知不觉中变得融洽起来,这回论时务两地举子纷纷围坐到一块。
应玉衡掏掏耳朵,瞥了眼辩得面红耳赤的举子们,侧身去看气定神闲的盛言楚:“盛贤弟以为呢?”
问得是刘全突然下狱的事。
盛言楚合上茶盏,微笑道:“刘全在兵部兢兢业业干了二十来年,此番人仰马翻断不可能是当日刑场上那些谣言所致。”
换一句话说,朝堂中没几个大官是干净的,就刘全那什么抢占民女、妻室放印子钱等,在皇上眼里,这些都是小事。
能让皇上连夜抄了刘全府邸的,一定是滔天大罪。
应玉衡端着茶盏点了点盛言楚搭手的椅把,莞尔道:“你我心有灵犀。”
忽低声道:“当今圣上不是中宫子,当年亦不是先帝所看中的皇储,登基后疑心重重,听老一辈的人说……皇上一朝登基便命皇宫秘卫连夜彻查朝中上下有不轨之心的臣子,好些臣子家中都搜出了谋逆之物。”
说到这,应玉衡戏谑地看向盛言楚。
“盛贤弟书读得多,大抵也看过那些野史吧?野史上说,那些臣子家中所谓的谋逆之物全是胡编乱造的,都是宫里那位故意命人放那的——”
“咳,”盛言楚清嗓摇头,“应兄慎言。”
应玉衡没打算继续往下说,怅然地往椅子山一靠,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对于刘全的下场,其实盛言楚心中有另外一种猜忌。
老皇帝已经在位多年,早年间有异心的人早已被老皇帝用各种手段除掉了,而刘全在兵部二十来年都没出事,眼瞅着年底就要擢升为兵部尚书时却出了事……敢问刘全一出事,最为获利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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