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叁日过去,谢青旬仍未苏醒。
眼见着皇帝寝食难安、神色一日比一日难看,文武百官日日都如家犬般俯首帖耳,生怕触怒谢青匀吃了瓜落儿。郑汇与太医院其余人等已然穷尽毕生所学,可无论如何都查不出谢青旬分明无甚异状、却仍昏睡不醒的缘由,更是提心吊胆,只觉得项上人头已然颤颤巍巍,只祈祷着楚王殿下定要尽早醒来。
可到第四日辰时,谢青旬忽地停止了呼吸与心跳。
郑汇跪在谢青匀面前,冷汗浸透重重衣衫,只觉头顶视线重若千钧,压得他抖如筛糠,他咽了口唾沫,壮士断腕般稽首道:“殿下往生,请陛下……请陛下早做准备!”
谢青匀仍一言不发,盯着郑汇半晌,直到他几乎承受不住而晕厥,方诡异地平静道:“你方才说,阿旬没了?”
未等郑汇回禀,他接着开口,语气毫无起伏,却字字如淬寒冰:“我家阿旬怕黑,若是午时之前仍不醒,便有劳郑太医下去为他提灯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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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旬身在半空,叁日来,他能瞧见谢青匀、郑汇和其他一干人等,却听不见他们说什么,此刻只觉得自己正愈发向上飘浮,而后眼前光芒大盛,下一瞬便飘然落在一高台之上。
朔业正从司命殿私会了女仙回来,神君不在的这段时日他过得极为快活,可路过轮回台时隐约瞥见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不是自家姿容冠绝九重天的神君又是哪个?
“君、君君君……君上!您怎么这么快便……”
谢青旬见眼前的白袍人瞠目结舌,口中念念有词,可他仍是听不见声音,不由蹙眉,便要走下那高台。
朔业迷惘至极,又揉揉眼一瞧,神君还是凡人装束,五官似乎比在九重天时更稚嫩些,还是个刚长成的小郎君,便知历劫尚未罢休,只是现下不知何故出了差池,竟将他送来此处。
他不敢延宕,忙上前将谢青旬掉了个方向,推着他后背道:“君上,您不该来这的,我得送您回去!”言罢捻了个诀便召了束光来,柔柔托着谢青旬再往台上阵法中去,顷刻间没了踪迹。
朔业欣慰地掸掸衣袖,盘算着再往别处寻乐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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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初刻,正当郑汇拈着金针默念“吾命休矣”时,谢青旬长睫倏然颤了颤,随即缓缓睁开了眼。
郑汇几乎喜极而泣,忙朝门外喊道:“陛下!殿下、殿下醒了!”
门外心如死灰的谢青匀闻言浑身一震,一把推开门往拔步床上看去,恰与谢青旬目光对上。
郑汇识趣地退了出去,谢青匀双唇翕张,他极迟缓地一步步挪至床前,想伸手碰一碰谢青旬的脸,却怕一碰眼前人便会如云雾般消散无踪,遂只是嘶声道:“……我可是在做梦?”
谢青旬心知自己此番一离一归有所蹊跷,却不便与谢青匀明言,只是垂首轻咳了下,无甚气力道:“水。”
谢青匀取床边小几上的青花凤凰纹叁系茶壶倒了杯顾渚紫笋,谢青旬伸手要接,谢青匀却自饮了一口,将茶杯一搁,蓦地低头倾身吻了过来,舌头强硬地撬开他的齿关,甘醇的茶香在二人唇舌间弥散开,谢青匀却不敢再接着入内勾缠他的软舌,只是微微后撤,含着莲瓣似的下唇,万般缠绵地轻吮。
谢青旬只觉谢青匀唇上力道轻柔,双手却如铁铸般牢牢箍着他腰身,甚而有些几乎无法察觉地轻颤,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谢青匀却乍然放过了他的唇,将头埋入他颈间,随即有温热的水液一滴滴落在他锁骨上。
谢青旬一滞,探询道:“皇兄?”
谢青匀双臂拢着怀中人,脑中浮现叁日来谢青旬无声无息仰躺着的模样,心内血气翻涌、痛楚难当,却只能喃喃唤:“阿旬,”他顿了顿,将唇印在谢青旬锁骨后凹陷处,感受着相贴处的真实体温,哽咽般又唤一声,“……阿旬。”
殿外榕树顶上,霍云收已在此处枯坐叁日,听见郑汇的呐喊,目光落在东一次间紧闭的窗扇上,动了动几乎失去知觉的躯体,扯出个十分死板的笑,随即僵着身子跳下来,往信极馆踉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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