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月色,许墨提着一包油糕独自往家中赶。
因为悠然也住那里,所以许墨姑且称那里为“家”。
丰裕祥的包装多年未变,还跟许墨小时候看到的一样,四四方方的小包袱,面儿上盖着张飘金红纸,写着丰裕祥叁个字体,外头规整结着细麻绳。
随着男人手里糕点的晃动,路边的草丛里时不时有野猫掠过,肉爪子踩在草丛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种没有人的时候,许墨往往最放松,也最容易真情流露。
脚下迈着步子,脑海里突然涌现出很多关于母亲的回忆。
印象中母亲不常出门,因为他们母子俩单独出门都要下楼经过翠红楼的大堂,容易遇上些乌七八糟的人,被纠缠,被拉扯衣服,母亲害怕得抱着年幼的许墨,所以许茂不在的时候她更愿意自己带着孩子躲在房间里,守着家,等丈夫回来。
叁月的春天,午后时光推开菱格窗,阳光射进房间,风中略带寒意,吹散了室内腐朽的木头味儿。下头是热闹的街道,熙熙攘攘,行人如梭,叫卖声不绝于耳。
小桃穿着许茂从外地带回来的时髦春装,梳蚌珠头打一圈茉莉花围,留着薄薄的刘海儿,双手撑在窗口向外张望。她大口呼吸,脸上满是笑意,即便是困在这个小小房间里,独自带大孩子也毫无恨意。她没有擦粉,紧绷绷的小脸,红晕直扫鬓角,像个小女孩那般欣喜。
小桃回过头,对着小许墨说:春天到了,我感觉,我感觉你爹就要回来了,阿墨你高兴吗?你爹就要回来了,他要带你去放风筝呢。你看墙上挂的蝴蝶风筝,就是他同我一起做的。
小许墨淡漠的看了一眼墙上的风筝,看起来并不高兴,他厌恶他的父亲,那个阴沉老辣的男人不管来与不来总会惹得母亲哭泣。
白天母亲都很好,亲力亲为照料他饮食起居,可是一到晚上,母亲的悲伤就让还是小孩的许墨无所适从。
夜幕降临,挑着一盏如豆的灯,小小的许墨躺在大大的床上,掖好被子,小桃哼着童谣哄他入眠,或者讲一些神话故事。待把儿子哄睡着以后,于她而言又是一个难熬的夜。
许墨记得母亲喜欢在油灯下打络子,纳鞋底,而这都是为许茂做的。
天气冷了,为他织一条围巾。
知他常走路,总要多备双鞋,鞋底很厚,细细纳上,踩在地上也软乎。
这丝线颜色极沉稳,为他的配枪打一副络子,免得枪柄再去摩擦他的皮肤。
母亲心里除了床上小人儿,剩下的空间全部给了自己的丈夫。
小桃在灯下做着女红,做着做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流。可能是被烟熏着了眼睛,也可能是因为丈夫久久未归,心里不踏实。可母亲从不抱怨擦了眼泪,抿口茶又继续做手上的活计。
应该是心里难过的哭吧,多年以后许墨再次想起儿时午夜梦回,醒来以后看到昏暗房间里母亲颤抖的背影,不像是被烟熏到眼。
她太傻,太真心错付,太过信任,所以一直在等,从未主动争取过什么,未给自己留退路,也从未想过万一哪天被辜负会落个什么下场。
直到小桃被掐死在井垣边,小许墨在冬夜流落街头时,她也没有明白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
想着想着,许墨已经来到了家门口。
黑夜中偌大的许公馆远远望去很像聊斋志异里凭空冒出来的老宅,花花草草皆成精怪,中不中,西不西的建筑,透着诡异的色彩。
门房看到是他,赶忙开门迎接,嘴里直说:大少爷怎么走着回来?可以叫车去接的呀。
许墨微笑点头,从不刁难佣人。
回到家已经快10点,急匆匆跑上楼,他脚步轻快,并没有引起多大动静。大衣脱掉扔在外间,打包回来的油糕拿给杏儿打发她送去灶台上蒸一会,刚进到房间就看到了有趣的一幕。
他抱着手饶有趣味的斜靠在门框上看着悠然闻米,她闻得那叫一个入神,犹如吸毒,丝毫没有察觉房间里进了人,等她发现时,面前的男人早已经笑颜如花。
“啊,许墨,你回来了,坏死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就在那儿看我笑话。不许笑,有什么好笑的?”
他还是笑,上前坐到她身边,挨得很近,结实的手臂揽过妻子日渐丰腴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手也插进米桶里捞了一把。
“很好闻?我试试。”
许墨把脸凑近米桶,细细闻着掌心中的米。
“不就是生米嘛。”
“不觉得闻起来很舒心吗,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过年的味道!”
“嗯?怎么说。”
“小时候爹娘都在的时候,过年时会劳人炸(爆炸的炸)一些炒米装在桶里,集市上买来糖饼(白色麦芽糖)怕化掉,娘都塞进炒米桶,跟我说过年的时候才可以吃。一个个小圆糖饼,白白的,透着麦芽香味儿,我哪里忍得住!”
悠然小手摩挲着男人掌心中光洁的米。
“米桶放的很高,在碗橱上,我够不着,就央求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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