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他们的对话仿佛有奇效,让路随青这个明显不太安分的病患安静许多。
此刻,他正坐在自己对面, 非常安静的用勺子搅拌着浓汤。
从兰蔺的视角看过去, 恰好可以看见压着眼睛的眉,微卷的头发和高挺的鼻梁。
路随青继承了母亲的一副好样貌,这样看过去,倒是和路良善他们不太像。
但路随青的乖巧和安静停留在他保持沉默的最后一秒:“哥哥等会儿打算去做什么?”
“没有什么。事情都整理完了。”兰蔺回答。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其实,论辈分来说, 你应该是我的小舅舅, 但我不想叫这个称呼,所以你也不用喊我哥哥, 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不要。”路随青似乎对这个昵称有着什么执念,那双黑亮的眼睛微微抬起来,像是在希冀着什么,“我就想叫哥哥。”
象是为了印证他自己的话,路随青连着喊他:“哥哥还有什么事吗?”
“有的。”兰蔺打开电视,调到刚刚自己看过的频道。
屏幕中,最新一则消息还在播放, 没有滚动到别的地方。
“10月15日上午,据知情人士称,路家新认回的小儿子已经不在路家老宅, 目前在萧山上的一所疗养院休养身体;而更多的情况不得而知。”
这个娱乐频道的女主持人身后, 展现的是一幅兵荒马乱的景象:原本蜂拥而至到路家大门口等候的记者们一哄而散, 很快就只剩下原地三三两两不死心的小记者们, 还在拼命往栅栏铁艺门里面张望着。
路随青握着搅拌勺的手停了下来, 低下头,重新看着打着漩涡的汤面。
“这应该是一则好消息。”兰蔺为他解释道,“这样的话,大家只会去深扒那个其实并不存在的疗养院的所有信息,而不会叨扰到我们的正常生活。”
他语调极其自然,说出“我们”二字的时候,竟然在某个瞬间,让路随青产生了一种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过很久的错觉。
“哥哥想要的只是和我待在一起吗?”路随青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是吗?”
他没去看兰蔺,像是害怕从那双总是神色淡漠的眼睛里,看见一丝一毫自己不想要看到的情绪。
路随青心知肚明,这不是对的。
但兰蔺乐得骗他:“是的。和青青待在一起,很开心。”
路随青咬着唇:“真的吗?”
兰蔺肯定,顺着他的话来回答:“真的。”
路随青中途抬起头,像是在斟酌些什么,黑色的眼睛里染着许多不同的情绪。此刻,那些东西就像是灰色的缎带,在空中交织着,编织成了别人看不懂的颜色。
兰蔺就是在骗他的。
不可能,他没有什么理由去帮助一个身染疾病、情绪不稳的豪门弃子。
兰蔺虽然从国外回来,但也不是傻的,这么多年摸爬滚打,路随青不相信他比自己还要少不更事。
他别有用心。
路随青知道,可他甘之如饴。
那些名义上在他名下的所有财产,就是他这条命上压着的最大筹码。
没有人不图钱财,不慕名利,兰蔺自然不是别无所求,只为了陪着一个神经兮兮的破小孩。
如果他想要,兰蔺自有本事,路随青愿意随他自取。
路随青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一下,底色是心照不宣的隐秘:“那就好,青青很开心。”
各取所需而已。
他乐意奉陪。
兰蔺的晚上果然如他所说,没有什么行程安排。
但八点钟的时候,兰蔺别墅的门又被敲响了。
来人大约二十五六岁,和兰蔺差不多大。
唯一不同的,是他穿衣风格极为风骚,明明是秋凉的天气,还穿一件淡薄的白金色交织的西服,里面则是大片大片坦露出来的皮肤。
他来的时候,兰蔺还在书房办公,是路随青帮忙开的门。
门一开,这人身上熏人的香味就倏地扑在他脸上,熏得路随青皱起眉头,语气也变得不是很耐烦:“你找谁?”
“兰蔺啊。”那男人站也没站相,随处靠在门框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哟哟哟,兰蔺出国一趟还真出席了,还知道包嫩男模了。”
“你……”路随青皱起眉,压着火,还没说完,就被兰蔺打断。
“什么男模。”兰蔺的声音像水,浇熄了这一点燃烧的火焰,“白齐,不要教坏小孩。”
“小孩?”白齐表情夸张,“看上去得有十七八岁了吧?你生的?”
他跨进门里,从路随青身侧擦肩而过,动作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你真不够义气啊,兰蔺。你回国这么多天,也不和我说一声?还当不当我是你朋友?幸好我还记得你这小子房子在哪儿,不然人失踪了我都不知道。”
他环顾一圈,丝毫不避开路随青充满着探究的视线,大大方方道:“对了,这小孩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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